也是名门大户,说不准藏了什么宝贝。」 「据说小侯爷死了之后,他母亲直接哀恸而绝,没多久老侯爷就也去了。」 「那真的惨啊,不过,那说书的说的都是真的吗?」 「这谁知道呢?那说书先生还说他是侯府管家的后人呢?」 陆言坐在高高的院墙上,对这些话充耳不闻,低头看下来。 「你想去看看我藏的宝贝吗?」 我收敛起苦涩的情绪,「荣幸之至。」 他又笑起来,露出两颗有些尖尖的小虎牙。 少年纵身越下高墙,带我在这朱门深宅里穿行。 在两座墓碑旁边,是一块无字碑。 陆言一边挖坟一边跟我说。 「这是我自己的坟,那时候想半天没想好在上面写什么,也就不写了。」 月黑风高夜,他带我来挖他自己的坟。 我准备了半晌,也没想好要跟他说什么。 「啪」的一声,他把棺材掀了,里面是一具早已腐朽的枯骨,手里死死抓着一卷金丝织就的婚书。 看见婚书,他自己也愣了下,随后笑了。 「你那时候,也挺烦我的吧。」 眼睛酸涩的不得了,我根本说不出话来。 他也没在意我的回应,只掀开尸骨和下面的板子,调动了一边的机关,不一会儿下面延伸出一条小路。 他提了一盏青灯引我下去。 入眼是琳琅满目的珍宝。 「这些东西我也没用了,你都拿走吧,佛修清苦,一个人游历还是要有些钱财傍身的。」 他回头看我,「不用不好意思,这些都是……当年给你准备的聘礼。」 顶端的柜子上有个隐蔽的匣子,我刚把手放上去,陆言就扣住我的手。 「这就不必看了,你应当不喜欢。」 我直觉这里有什么隐秘,我定定的看他。 「陆言,我要看。」 他与我对视片刻,终是松了手。 我打开抽屉,里面是个香囊,大红的喜字下绣着「永结同心」。 里面是早已褪色的平安福。 香囊针脚松散,周围罩着一层浅薄的保护结界。 陆言低着头。 「你生病那年冬天,我去求了这个,你要笑就笑吧,我知道这东西很丑。」 但是他自小拿剑的手,本就拿不惯针线。 我想起那件七百年前的事。 那年冬,雪灾笼罩着整个帝都,我身体本就不好,病重卧榻的起不来身。 最困苦的日子里林恒来了宋家,罪臣之子,他是被发卖过来的。 林恒日日在我床头读书,陪我过了那段难捱的时间,我也因此倾心于他。 我竟然不知道,那段时间有另一个少年冒雪几十里路,为我求了平安福。 不知不觉声音就哽咽了。 「既然都做好了,那你为什么不给我呢?」 陆言没说话。 我想起,等病好一些之后,我为林恒跟陆家提了退婚。 如果知道那一步走出去,将会离散七百年至今,我绝不会那么轻易做出决定。 我趴在陆言后背上,头搭在他的头顶,「对不起,我不知道,我都不知道。」 他原来为了我做了这么多,也失去了这么多。 「陆言,你恨我吧,你就别原谅我了。」 所有珍宝一并收入到一只手镯中,他把那只手镯套在我的手腕上。 外面朗月清风,他轻轻笑了一声。 「要我继续恨你,又要我放下仇恨去投胎,知知,你怎么这么贪心?」 「佛修也很好,省得到时候被人骗。」 他叹息的说完,背着我走在幼年时熟悉的宅院。 「我都快走了,不知道你能不能满足我最后一个愿望。」 我问他:「什么愿望?」 「你可不可以做一次我的新娘?」 「我都没见过你穿嫁衣的模样。」 说起来,我虽与林恒成亲七百年,却也未曾穿过嫁衣。 我与林恒,没有婚礼,只有个简单的合籍仪式。 其实我早该明悟,那人并不心悦于我。 他脚步滞塞,「如果为难,就算了。」 「不为难,我与林恒已经分道扬镳了。」 5 婚礼简单筹备,住持主婚,菩萨低眉的叹息。 「这是他的执念。」 我站在住持身边,「有了转轮台他魂魄齐全,下一世定然顺遂。」 住持笑看我,「你既然已经分了他九成的气运,他又怎么可能过的不顺遂呢?」 我对住持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这些不要告诉他。」 他对我笑笑,而后提起林恒。 「宋知,玉衡仙君,他快要堕魔了。」 我惊愕当场。 「堕魔?」 林恒么? 上次借转轮台,他并无异样。 得道仙君,因何而堕魔呢。 可这些,与我无干。 婚礼在陆家进行,住持我们也都暂住陆家。 夜里我似有所感,推窗只见一人披着鸦青色的披风而来。 「宋知,我回来了。」 他眼底一抹红,对我笑意清浅。 而我只觉得后背发凉。 陆言穿着红色的喜服过来,「知知你看我穿这个合身吗?」 他一进门,看到庭院里的林恒,「你怎么在这?」 林恒喉咙动了动,手里的太平剑一阵嗡鸣,我纵身而去,挡在陆言身前。 「阿言,快去找住持。」 陆言并没动。 林恒对我伸手。 「宋知,过来。」 我带着陆言后退几步,尽可能的不去触怒他。 林恒下颌线绷紧,手里的太平剑像是快要控制不住。 「阿知,别惹我生气,你是我的妻,不可另嫁。」 他这是…… 「阿知,待我除了恶鬼,我们便回家。」 主持说得对,林恒已然堕魔,只是不曾想,他堕魔后的第一件事,是来杀陆言。 可陆言是我的鬼。 我对陆言笑了下。 「阿言,我过去瞧瞧他。」 陆言一把拽住我的手腕,我缓缓挣脱开他的手,一步步走向林恒。 林恒白皙的皮肤透露一股病态,脸上却渐渐有了笑意。 「宋知,我……」 我一剑穿过他的心口。 从未想过的,那把与他一对的人间剑,会有一天穿过他的心口。 这一剑,是为了阿言,还是为了那个大雪天,被抛弃的我,我都有些恍惚了。 林恒震惊的看我,眼底满满的都是不敢置信。 「林恒,这是我的答案。」 「我们就这样一别两宽吧。」 他眼眸彻底红了。 他拔了我手中的剑,「一别两宽?」 他目光落在陆言身上,「你喜欢他了,对吗?」 「宋知,那我和你的七百年,算什么呢?」 「当啷」一声,剑落在地上,他突然暴起,我只能拼尽全力在陆言身上施加防护。 巨大的灵气冲击让陆言魂魄震荡,我勉力维护却依旧难以抵挡。 林恒死死扣着我的腰,低哑的声音落在我耳边。 「宋知,我后悔了。」 「就不该让你自由。」 天旋地转,我与林恒已经到了剑宗,那个困住我七百年的山峰。 漫天飘雪,天地一白。 落地的一瞬间,我遏制不住的抽了他一巴掌。 「我看你是真的疯了。」 他舌尖顶了顶被打的那一边嘴角,对我笑了笑,倾身抱过来。 「对,我就是疯了。」 6 林恒胸口往下淌血,苍松翠柏一般的身形伫立在风雪里。 他说「宋知,你从前不这样的。」 我很烦与他话从前,他一提起那两个字我就想到自己到底做了多少缺心眼的事。 与人间通信的雪鹰常被林恒喂养,我竟然未曾怀疑过。 那一封封的家书,究竟有没有落在我父母手中。 陆言遭了那么大的罪,我竟然也无从得知,我恨,我怎么能不恨?! 修了那么久的佛法,我终于还是忍不住心底的情绪。 林恒要过来摸我的手,我直接反手揪着他的衣襟,一手用力按在他的伤口上。 「七百年,你从来没跟我说过陆言魔障缠身的事。」 「林恒,他只是想让我回家而已,你却断他全身筋脉,这太过分了。」 「七百年,我与你的七百年,你究竟对我有几句实话?」 林恒黑沉沉的眼睛看着我,我看到他喉咙滑动,气息有瞬息的震颤感。 他手指松了又紧,最终只吐出一句意味不明的话。 「阿知,冬日雪冷,往前我念书冻红了手,你都心疼的不得了的。」 可是如今,是我一剑刺穿他的心口。 若非已然飞升,恐怕他早已不堪重负,毕竟,那一剑,我是真的想要他的命。 他拢着霜雪一般的眉目看我,突然倾身吻来,透着一股穷途末路的疯。 从前恩爱小意,如今我只觉得恶心至极。 忍耐不住的,我与他在这雪巅上再次动起手来。 喉咙里一口热血涌上来,手里的剑落在雪地上。 林恒叹息一声:「收手吧,宋知,你不是我的对手。」 林恒天赋卓绝,而我自从醒春大道崩裂之后,修为从头开始,身体也大不如前。 可是收手,我不想! 积压在心口的怨恨支撑着我绝不向他低头。 此时此刻,我才分明,真相揭露的之后,我远不如看起来那么淡然。 青海住持说我性格执拗,爱恨都太极端,确实如此。 林恒没想真的出手伤我,所以剑风只擦过我的衣摆。 他原本只是想逼迫我认输低头的,直到破损的袖口里滚出一个残旧的香囊。 大红喜字下,是「永结同心」。 风声止了,飘荡的雪花也停歇住。 林恒胸口剧烈起伏,眼睛通红的看着那只香囊。 那次陆言上山时,曾经想要交给我的香囊。 林恒眉宇浮现一道血红的符文。 「宋知,你还是喜欢陆言,是吗?」 他一步步朝我走来,我只攥紧那把剑。 天上爆裂的紫色雷云聚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