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里满是歉意,话外毫无悔改之意。 红灯。 马路传来刺耳的鸣笛声。 宋明言想闯过来,却被唐昕拦下。 「明言!红灯!你不要命啦!」 错愕,怒气,那些我从未在宋明言脸上看到的表情。 他似乎在朝我说什么。 但我听不清了。 我的耳边,是秦应故的声音。 「带我这个坏蛋走吧,珈宁。」 6. 坏蛋是不会说自己是坏蛋的。 除非是那种已经设好圈套,假装成羔羊的大魔王。 「不进来?」 雨珠顺着伞面滑向深色木地板。 宿舍门禁过了时间,我站在秦应故公寓门前,迟迟没挪动脚步。 这么快的吗? 他什么意思? 是我理解的那种意思吗? 「你在想什么?」 「什么都没想。」我秒速回答,「……这样打扰您不太好吧,老师。」 「您?」 「你。」我连忙改口,低头看伞尖,「秦应故,我——」 「还是说,你想去酒店?」他问我。 问得十分君子坦荡荡。 我更不敢动弹了。 「我只是觉得你一个人去住酒店有点危险,所以带你过来避避雨,你哥一会儿就过来接你了。」他走过来,接过我的伞,「进来吧,我煮点姜水给你喝,而且你身上淋了雨,最好擦干。」 说完,秦应故从玄关抽屉里拿出一条干净的白毛巾,盖在我湿漉漉的头顶。 他动作自然,顺手想帮我擦一下,却在半途停住了手。 我抬头看他。 他别过眼,「自己擦。」 毛巾洗得很干净,有股很好闻的薰衣草味。 我换了鞋,走到沙发坐下。 外头的雨势越发大了,像整晚都不肯停一样。 公寓很开阔,灰调冷感的装潢与他平日里的气质很像,不好接近。 只是厨房里逐渐沸腾的姜水,让整个被雨幕包围的空间里,有了些温暖的气息。 就像他对我一样。 秦应故在打电话给我哥,语气平淡,全程基本没什么情绪。 他转过头,和我的目光碰上。 「……嗯,雨下得突然,你带点衣服给她,赶紧换了才不会感冒,」他在和我哥说着什么,而后散漫地笑了笑,眼睛却一直没从我脸上挪开,「我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你的车最好开快点。」 我心头一跳,别开脸。 盯着墙上的画。 这画好丑啊。 「宁宁。」 他突然叫我,我差点跳起来。 「嗯?」我转过头。 「把头发擦干,过来喝姜水。」 我挪到餐桌前。 他把勺子递给我。 两手相触碰时,他脸上没有丝毫情绪浮动。 明明就很正人君子。 「我去洗澡,你乖乖喝完。」 我被汤勺烫到。 他怎么还不走啊,不是要去洗澡吗? 我抬起头,看见他一脸似笑非笑。 坏得很。 「你快去啊。」我催促他,而后意识这话说得有些不对劲,又补上,「……着凉就不好了。」 「嗯,」他语气拿捏分寸,问得十分自然,「宁宁,你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发烧了?」 说完,手背就贴在我额头上。 不过只是轻轻一碰,就挪开了。 「没有发烧,是这个被姜水的热气蒸的。」 「怪我,煮太烫了,应该晾一下的。」 「嗯嗯怪你怪你,」我推开他的手,「秦应故,你快点去洗澡吧。」 啊,太奇怪了。 这种氛围太奇怪了。 这姜水太烫了,就好像浴室的雾气一样。 虽然我没感觉到他浴室的温度,但我每喝一口姜水,都难以屏蔽掉淋浴流水的声音。 手机震动。 宋明言。 像一捧凉水,又冲淡了姜水好不容易温暖的胃。 我没接,直接挂掉。 他锲而不舍,连着打了好几个。 我接了,他却沉默了。 「你在哪?」 「不关你事。」 「孙珈宁,你以前从来不会挂我电话的。」 「你有什么事吗?」 「你到底在哪?唐昕说你没有回宿舍,你到底知不知道廉耻啊?随便在路上就和别人跑了——」 「你现在是在干什么?表达对我的关心吗?」我语气嘲讽。 「如果你想拿他气我,那你错了孙珈宁。」他在电话那头冷笑,「我不可能在意你这些小把戏的。」 浴室的水流声关了。 「你不在意就不在意吧,我无所谓了。」我对他说,「宋明言,我拿得起放得下,说到做到。」 说完,我就把电话挂了。 雨势还是很大,打起了闷雷。 我起身,把碗放进厨房的洗碗机里。 厨房的姜汤还在冒着热气。 他好像只给我喝了,没给自己盛一碗。 我挽起半干的头发,拿出干净的瓷碗,一勺一勺盛到碗里。 「宁宁。」 秦应故穿着一件米色薄羊毛衣,看来像春日柔软的云。 「我给你盛了一碗。」我挪开眼,解释道。 他走过来,越过我的肩膀,将碗接过,「小心烫。」 就着我的手,又往碗里盛了一勺。 他身上木质的沐浴露香气一点点缠绕着我的呼吸,随着腾升的热气熏着我的脸。 可我不敢动。 怕一动,汤就洒了。 烫到我,也烫到他。 盛好,他松手,挪开了些距离。 就在我想喘气的瞬间,他问我:「你真没发烧?」 「没有!」 我矢口否认。 他坐在餐桌上喝姜水,低头时发梢悬着的水珠会轻轻晃动。 长得好看的人,连发旋都是好看的。 我无边无际地想着,又看到了挂在客厅的那幅画。 被精心稳妥地放在画框里。 但这画的水平实在是不敢恭维。 是他某个前女友画的吗? 可是他没谈过恋爱啊。 「在看什么?」 他顺着我的目光,扭过头去看那幅画。 「说实话,真的不好看。」我小声说,「你是不是被什么拍卖行骗了啊?」 还是说,审美比较独特? 他一笑,「千金难买我乐意。」 是这个道理。 门铃响了。 他起身去开门。 「不是我说,就让她在你这住一宿又不会怎么样,非要让我从城北跑到城南,外面暴雨啊大哥。」我哥一进门就开始抱怨。 「衣服带了吗?」 「什么衣服?」我哥拍拍脑袋,「哦,我忘了……我错了,你别黑脸啊,怪害怕的。」 我探出头去。 我哥宛如看到救星,「我亲爱的妹妹,见到你哥我是不是特开心啊?」 秦应故转过头,上下看了我还没干的衣服,眉头一拧。 「你随便找件你的衣服给她穿就行了呗,虽然大是大了些。」我哥说。 「这不合规矩。」 他拿起我的雨伞,递给我哥,「车里空调开暖些,到家和我说一声。」 「知道了知道了,」我哥接过伞,招呼我走人,嘴巴里还不忘碎碎念,「比我还拿她当宝贝,你才是她亲哥吧。」 我推着我哥快点走人。 「不说再见?」 秦应故笑问我。 我哥拿着我的雨伞,闻言眉梢一挑,眼风在我和他之间瞥了一瞥。 我轻咳一声,「再见,老师。」 对上他的眼睛。 啊,这是生气了。 电梯到了。 我哥催我,「孙珈宁,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