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敌人。 为首的赵将怒吼了一声:“放箭!给我杀了她!” 城头上,许慎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在擂战鼓,一下一下,悲凉蚀骨。 她实在没有力气了,用剑支撑着身子站立在原地。 抬眼,漫天箭雨向她飞过来,血水模糊了她的眼。 她恍惚看见了被枭首而死的父亲,身中数矛不甘瞑目的哥哥…… 林婉奋力挥出最后一剑! “噗——”数十只箭身入骨,她感觉不到痛。 又接着,无数羽箭穿身而过,她头上的头盔掉在地上,那如墨般的长发散落而下。 林婉没有倒下,她用剑撑着自己站着,像一尊古老坚毅的雕像。 一道金光刺破重重乌云照在这片血色的战场上,风吹起她细碎凌乱的头发,天亮得发黑。 她好像听见许慎的战鼓声愕然停下,城头传来他嘶声裂肺的叫:“阿玥——” 她尽力了,她的眼皮一点点往下垂。 眼前最后出现一片血色浸染怒放着的长生花。 第十章 她人呢 悲凉的号角,声声入耳。 无数的百姓倒在城门,血染长生花。 留下的几万士兵终于被激起了血性。 这时,又是一声鼓响。 许慎流着泪大吼:“如若这样投降,你们也配称得上是男人吗?!” “兄弟们,杀出去,为南宫将军报仇!” 军中一声长喝,几万人抱着必死之心冲出城门去。 看见还屹立在风中的林婉,所有人都骤然红了眼。 一场降国之战,在杀喊声中演绎成一场血战。 上京城外。 南境大胜回朝的军队绵延一路。 封景承风尘仆仆,心里忽然毫无征兆的刺痛了一阵,他皱着眉,捂住胸口。 一旁的副将忍不住开口:“太子殿下可是哪里不适?” 封景承摇了摇头,刚要说话,身后传来马蹄轻疾。 “报——靖海关大急!林相假传圣旨,意欲请降,急求上京援军!”一个身着黑甲的北境斥候快马来报。 封景承勒住缰绳,脸色霎时一变:“你说什么。” 斥候浑身血色,摸出怀里的信件,刚递上前就晕了过去。 这两封信,都是出自许慎之手,字迹潦草,足可看出北境战况惨烈。 一封,是北境的求援信,北境万急! 而另一封,则是许慎的家书。 “父亲,儿子已经研制出来,世上确有可洗褪守宫砂之药,阿玥终于能清白,只是,此战凶险万分,儿与阿玥恐同葬北境,望父母珍重……” 寥寥几句,句句惊心。 封景承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这才意识到,原来林婉说的都是真的。 他一时心乱如麻,想起他与林婉告别之时,他连一句话都没同她说就离开了。 “下令回程,驰援北境!” 封景承甚至来不及休息片刻,带兵直奔北境。 奔向北境的途中,他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回想起自己跟林婉的从前种种。 少年得意马蹄疾,一日看遍长安花。 分明说过会一辈子陪着自己的,可后来,林婉却一句话也不说,就将他留在了重重宫墙中。 那棵紫薇花树,年年盛开。 林婉在树下,他在墙外。 封景承握住怀中那枚说是丢了的定亲玉佩,终于瞒不住自己的心。 “你不能死,你要等着我!” 到了靖海关外,尸骸遍野,城外冒着黑烟,黄土大地已经被鲜血染红。 封景承的心狠狠提了起来,策马飞奔上前。 许慎一身白袍染血,等在城门,面无表情。 封景承翻身下马,匆匆上前:“林婉呢?” 许慎眼神微颤,却是道:“姜国,胜了。” 封景承的心勉强定了定,又问:“她现在如何了?” “她在军营里。”许慎顿了顿,黯然看向他,“你去整理一番再去见她吧。” 封景承这才松了口气。 本想立刻见到林婉,可被这么一提醒,意识到自己一身风尘仆仆去见林婉,不知为何,有些不好意思。 他进了城,彻头彻尾将自己整理得干净,想了想,又换上一身干净衣袍,将玉佩挂在胸前。 看着铜镜里自己,封景承喃喃开口:“无论过去如何,阿玥,我原谅你了。” 许慎等在门外,带着他前往军营。 踏进军营大门,正前一副盔甲立在门前。 头盔上遍布着剑痕,长剑悬在架上泛出幽幽冷光,而盔甲的腰间——挂着那只和自己胸前一模一样的玉佩! 封景承震在原地,陡生一股慌乱,望向许慎:“她人呢!” 许慎不语,带他走进大营。 营内白幡高挂,被飞吹得猎猎作响。 中间木头搭起的高台堆满了百姓送上的,只开在靖海关的长生花。 高台之上,静静躺着一个人影,身上盖着一面代表姜国的黑底银龙王旗。 花影扶疏,周围的人垂头小声呜咽着,似乎是怕打扰了台上的人。 封景承忽然想起来,林婉曾对他说过,南宫家每个人都是这样,死后王旗加身,焚身烈火,骨灰也要撒在靖海关前。 他脸色一瞬煞白,脑海中一片空白。 他迈出沉重的脚步走上高台,伸出的手剧烈颤抖着,缓缓揭开王旗。 第十一章 但使龙城飞将在 长风乍起,黑色肃穆军旗伴着白幡在风中飞舞。 封景承揭开王旗,只见台上躺的人,面若缟素,双目轻合,就安静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再往下,他几乎快要站立不住。 他在南境战场上也看过许多横死沙场的尸首,可是,没有哪一具尸首像他现在看到的这般惨烈。 哪怕是已经经过整理了,可依旧惨不忍睹。 万箭穿身而过,最后一滴血也流干,渗进了关外的土地。 封景承不敢相信,可是看到的那张脸,又能依稀辨认出来就是林婉。 他浑身止不住的战栗,喉咙哽咽着轻声唤她:“阿玥,我来了。” 可是,已经没有人能够回应他。 一阵风吹过,拂起她身上盖着的王旗。 从百年前起,在这里送走过的南宫家将军,世世代代,都如她一般,身盖王旗,千军相送。 死了,留万世美名,可能让天下世子发一声叹的,唯有南宫家幺女林婉。 世人皆知,南宫家百年,多生男丁,好容易生下女儿,大多早夭,平安长大的,也都嫁做人妇。 唯有林婉,还未及笄便跟着父兄上了战场,十五及笄之年便亲统了南宫家军,百战百胜,是万中无一的女中豪杰。 可她死的那年,姜国定文帝十九年秋,她才将将满了十八岁。 从此南宫家无儿郎。 封景承伸手触碰到她的脸颊,如冰一般寒冷,没有一点温度。 他不敢碰她的身体,这具身躯已经损毁得不成看相,好似一碰就会破碎。 她如墨般的长发垂在身侧,依稀能看出当年的女儿态,没有坚毅铁血。 睡着的林婉,眉眼如画,若是生在太平盛世,一定也是个温柔多才的普通女子。 封景承颤抖着,剪下一缕她的发,语气控制不住的哽咽:“阿玥,你说你死后,骨灰也想撒在这靖海关前,我依着你。” “可是,你要记得等我,我还有很多话没有来得及对你说。” 天边连日阴云密布,在此刻飘下一片雪花,刚好落在林婉紧闭的眼睫,久久没有融掉。 许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到时间了,若是错过了,她会找不到回家的路。” 封景承红了眼,缓缓俯身,在她眼睫落下一个轻吻,吻掉她眼睫上的雪花。 他睁眼,一滴眼泪落在她眼角,像是她的眼泪。 他在她耳边低喃:“阿玥,你要记得等我,你要记得恨我,你不要,也不能忘了我!” “咚,咚,咚——” 沉闷的战鼓敲响,号角声震天,让人只感悲凉。 封景承站在高台之下,拿着手里的火把,却只感觉到刺骨的寒意。 点燃高台,熊熊烈焰一点点吞没台上人的身影。 整个军营响起哀歌:“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城中万人齐声哀歌,浸透了热血的长生花终年不谢,在靖海关前开得热烈。 姜国的王旗伴着长风漫卷,一点点消弭王旗下的鲜血忠魂。 “轰——”将要燃尽的高台轰然倒塌。 封景承愣愣站在原地,看着烈火将那人在他眼前彻底吞没。 他没有哭,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眼睁睁看着。 这样的结局,其实并不意外,从那一年,他听说林婉要跟着父兄出征的时候,他就料想过,有一天,林婉会死,像无数的南宫家人一样。 而他就在宫里捱着,等着,一方面告诉自己,那个人迟早会死,他是未来接手天下的人,不能为一个死人日夜悬心。 另一方面,他怨她,怨她把自己丢在那座清冷的皇城中,怨她不顾自己的安危要踏上一条不归之路。 她只是一个寻常女子,为何不过寻常女子的生活,天下战乱,总有男儿会保家卫国,何至于让她涉险。 他能接受这个早已预想过无数次的结局,可是,在大火燃起的那一刻,他终究还是落了泪,一滴清泪无声无息地湮灭在一片浸满鲜血的土地之上。 第十二章 君王无泪 这一场看似毫无尽头的火,终究是烧灭了。 一方漆盒装着骨灰,仿佛这世界从未有那个人存在过。 封景承抱着骨灰盒,长风拂过他的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