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看着细细小小,伫立在山水之外,江水混浊,被风和途径的船只一搅泛出一片片白沫,丁点倒影都不见。 乔费浔喊林南喝茶,两人就坐在舟头的舱室内,将四面窗都推开,短帘挂高,任凭江风左右横窜,将人的衫袍吹得东飘西扬。 他倚在窗边,半只手臂还搭在窗外,迎面吹着微腥的江风,唤她:“妹妹来煮茶。” 林南端端正正跪坐在软垫上,将铜色小茶壶搁在泥炉上,静等水沸。 乔费浔目光从茶炉挪着她身上,上下打量一眼,又扭头去看外头江景,微微敛眉,支手揉揉额角。 “大哥哥头疼吗?” 乔费浔慢吞吞“嗯”了一声。 “我帮哥哥揉揉。” 他说了好。 林南趋步过去,跪坐在他身后,伸手,慢慢替他揉着额头。 她的长袖随着手姿,荡垂在他肩头,乔费浔闻到她身上那股安定的甜香,这香气难以描述,是她身边的花花草草,熏过的衣裳枕褥,身上的胭脂水粉和香膏,入口的茶水和甜食,各种零零碎碎的气味,一朝一夕糅合出来的一股子甜味。 乔费浔闭眼问她:“这一个多月,在家做什么?” “针黹、写字、陪祖母和喜哥儿,和婢子们玩闹。” “哥哥呢?” “去瓜州运粮,再往金陵去办事,做买卖。” “哥哥在金陵有什么买卖?” “今年两湖的新粮下来了,行客们把余粮运到南直隶来卖,我来看看行情。” 林南不懂这些,轻轻嗯了一声,乔费浔反手去搂林南的纤腰:“到我面前来。” 林南被他反手一拖,半歪着身体,从他身侧滑到他怀中,枕在他腿上,安安静静看着他。 他仍是一手搭在窗沿,一手揽着她的纤腰,两人凝神互视,都是年轻的、鲜嫩好看的脸庞,彼此的眼里都倒影着对方的面容,都是不动声色,不起波澜。 舱室静谧,身旁茶炉上的茶壶突然沸腾,咕噜咕噜作响,水雾弥散,满室氤氲,又被瞬间闯入的江风吹去。 两人面上都拂过一点潮热的水气。 他突然勾起唇角,目光盯着她的红唇:“妹妹好大的胆子。” “哥哥教导有方。” “还是妹妹聪颖,一点就透。”停在她腰间的手慢慢往上爬,捏住她柔软的手,揉了揉,而后顺着手背钻入衣袖,一路抚摸向上,最后停住,来回抚弄着伶俜锁骨。 衣袖往上卷蹭,露出纤细晧腕雪臂,被风一吹,冰冰凉凉。衣裳内有什么东西在游走,擒住一只酣睡的白鸟,揉捏摩挲,语气轻飘:“妹妹的心在哪?似乎不太好寻?” 她抿唇,轻轻瞟了眼他:“哥哥的心在什么位置,我的心就在什么位置。” “找到了,原来在这。” 茶壶盖“咯”的一声,重重被水汽顶跳起来,尖锐的声响划破静室,他猛然手上施力一揉,手下娇躯哆嗦,林南轻喘声从喉间溢出,身体不防一滑,从他腿上往下摔,又被乔费浔拉着胳膊攥起来。 林南扶着榻沿站稳,闭着眼缓了缓,睁眼见乔费浔目不转睛看着她,将他的手挥开,往后退几步。 “水开了。”乔费浔收回手,昂起下巴示意,“妹妹泡茶。” 林南收敛心神,面上沾了些轻绯,又被江风刮出几分凉意,扭身去拎茶壶,泡了一盏酽茶,递给乔费浔:“喝茶。” 乔费浔垂眼,接过茶杯:“谢谢妹妹。” 他低头喝茶,她便退下,乔费浔见她离去身影,伸手那只逞坏的手,在鼻端下轻轻一嗅,指间还萦绕着甜甜的香气。 施家众人见到去金陵的马车又原模原样回来,一旁还跟着乔费浔时,都是目瞪口呆,措手不及,施老夫人捂着胸口,几要心梗。 乔费浔朝祖母行礼:“祖母。” “你”施老夫人拄着拐,指着他,又颤颤指指孙翁老,“这” “蓝表叔独自北上济宁运粮,我临时起意南下金陵办事,未告知家中。”乔费浔见施老夫人脸上皱纹蹙成一朵菊花,冷声道,“恰好在金陵城外遇见孙先生一行人。” 乔费浔掀起眼皮:“也恰好知道二妹妹要去金陵嫁人。”他拍拍手,让人把捆在车内的田氏等人扔到地上,“是谁的主意?哪家哪户?什么身世底细,短短时日就能定下一门亲事,连男方是圆是扁都不知就送二妹妹去金陵?” 施老夫人听得乔费浔冷声发问,心头突突的跳,桂姨娘和云绮、芳儿几人,无不脸色煞白,众人又见地上捆得严严实实,堵着嘴,被折腾得萎靡潦倒的几人,连田氏也在其中,一时俱不知如何作答。 乔费浔往日在家,都算是温和端方的性子,对田氏也算客气有礼,一月前才和蓝表叔交好一道出门,怎么就将田氏折腾成了这副模样,这这 乔费浔先吩咐人 :“二小姐一路舟车劳顿,心力憔悴,先把二小姐送回榴园安顿。”又扭头向施老夫人:“祖母,我们去堂上说话?” 林南从马车上下来,低头向施老夫人福了福,和宝月、清露明霜往榴园去,家中人等人目送她身影离去,芳儿哭哭啼啼扑到田氏身边,向乔费浔求饶:“大哥哥,不知道母亲做错了什么,这其中定然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不误会另说。”乔费浔冷声道,“芳儿妹妹若不想见婶娘这样受辱,不若也拿绳子缚了,一道和婶娘跪着,这样方显母女情深,同心同德。” 芳儿闻言,不敢置信瞪眼看他,见乔费浔寒意十足,眼风都未扫在她身上,不敢辩解,又不忍心见田氏蓬头垢面的模样,只呜呜蹲在田氏身边大哭。 “之问,你到底在做什么。”施老夫人皱眉低喝,“这是你婶娘和表妹妹,一家子闹成这样,成何体统。” 施老夫人这语气就有些重了,连乔费浔的名都喊了出来,乔费浔掸袍子上的灰,神色淡然:“做什么?当然把家里那些灰尘蠹虫清理清理,免得蛀了我的屋子。” 他是施家家主,府内也没个人能拦他,这会连施老夫人发话都不好用。 “祖母,请——”他见紫苏在圆荷身后一闪,垂眼唤道:“紫苏,圆荷,还不搀着老夫人进屋。” 主屋庭内上了茶,施老夫人手握鼻烟壶,青着脸端坐上首,桂姨娘和云绮都各坐了位子,田氏关在船舱饿了好几日,早已是眼冒金星,连句话都说不出来,乔费浔又不许下人对她宽待,故而那府丁都是粗手粗脚,把她从车上摔来摔去,下马车时脑袋磕在地上,昏痛得好半日还未缓过来,当然也顾不上向施老夫人求情,这会儿芳儿哭哭啼啼扶着田氏坐在凳上。 那冰人和男方家四个嬷嬷都直直扔在地上:“水水” 乔费浔坐在施老夫人身侧,环视堂中各人脸色,悠然吩咐人:“打桶水来,替她们洗把脸,清醒清醒。” 那一盆凉水浇在几人面上,凉透心肺,乔费浔发问:“来,一个个说,这婚事究竟怎么回事?” 冰人的话,无非是因缘巧合之下,识得一家旧籍江都的官宦人家,男方是新任的翰林院侍诏,心急求娶正妻,这侍诏郎无父无母,家中只有个祖母管家,又有钱又貌,一座好大的宅子,冰人和田氏有几番交情,知道施家有待嫁之女,于是牵线搭桥。 男方家几个嬷嬷也道,家里有大宅子,东家富贵,因是江都人,故而想娶个江都女子,得了主家的命令,跟来江都见亲,连那宅子几进几门,位于何处都说的清清楚楚。 田氏更是冤枉,是见施老夫人烦恼亲事,故而牵线搭桥,把冰人请入家来与老夫人说话,那男方家的底细,样样府里都找人查过,无一不符,家里几番商量才定下此事,因桂姨娘也要为云绮婚事打点,家中无人,故而受老夫人之托送林南外嫁。 施老夫人冷声向乔费浔:“这婚事,甜姐儿也是求着要的,大哥儿到底是有什么不满之处?” “祖母就没有想过,这种为二妹妹量身定设的亲事,一点蹊跷也没有?”乔费浔道,“祖母心头也压着些疑虑吧?” 他不耐烦和满座老少妇孺多言,吩咐人将那冰人和几个婆子的嘴重新堵上:“既然饿了这么多日还不肯招认,那就拖出去抽鞭子,直到有人招认为止。” “大哥儿,够了。”施老夫人怒气腾腾从椅上站起来,起身往外走,“她们都是外头的无辜人,你将人强抢入府,又动用私刑,这若是告起官来,家里可吃不了兜着走,你自己心中有怨气,何必把这气撒在旁人身上。” 田氏也在一旁不断跪地求饶,眼泪鼻涕,形貌狼狈大呼冤枉,那冰人和几个嬷嬷都呼天抢地,直呼施家跋扈,掳人用刑,要去官府告状。 “你们若不说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