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正妻无子,主人要纳老夫人的侄女为贵妾。 这家主人娘子有一青梅竹马的邻家阿弟,怕贵妾进门后心爱的姑娘会失宠。 他便设计勾引贵妾的贴身侍女,企图用一香囊陷害贵妾私通。 白面俊俏的郎君对着心爱的姑娘咿咿呀呀地诉着衷肠,愿为她赴汤蹈火性命全抛,只求她展颜一笑。 我看戏看得正入神的时候,皇上到了寿华宫。 周淑妃与夏美人苍白着脸下拜,姑母紧盯着戏台满脸肃穆。 而我泪眼盈盈地背过了身。 年轻的帝王看着台上惨死的贵妾彻底失了神色。 他大步跨过来抱住了我:「明珠。」 「明珠,不要怕。朕会相信你,朕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他说:「便是皇后也不行。」 一出折子戏,道尽了痴情男女的爱恨情痴。 看不出其中意味的,不过看个悲欢离合;可看懂了的,却是辗转反侧、坐立难安。 首当其冲的便是定国公。 不久后,他上了请求废后的折子。 23. 废后仍是居住在椒房宫,吃穿用度一如往常。 只是,皇上已经很少去见她了。 她就像是一段枯萎的花枝,像是失水的干涸土地,再也看不到一丝鲜活。 她游魂一般地整日在宫内游荡,最爱来的就是凤仪殿。 她的眼睛就像一眼望不到底的深潭,总会很幽深很幽深地望着我。 有时候,我不经意间回头,总会被她吓一跳。 琼枝被她吓得不轻,谨慎地同我商量:「娘娘,咱去找皇上多要些侍卫吧。我总觉得皇后会对你不利。」 我没有同意。 日头刚偏西,皇上赏下的耳铛就丢了一只。 我忙让琼枝将宫人都散下去寻找,让她着重去找找鲤鱼池。 我自己去了凤仪殿不远处的听风亭等她。 听风亭很小,藤蔓花枝间轻纱垂落,只能影影绰绰地看清亭子里的人。 估计起风了,花枝乱颤得厉害。 我低下头:「琼枝,我入宫已有三年,盛宠不断,却一直无孕。」 「听说皇室有绝子汤,只一剂便会终身不孕。便是侥幸有孕,胎儿也会中途夭折。」 我欲言又止:「陛下忌惮姑母,宠幸我也是不得已,你说他会不会将避子汤混进赐下来的补汤里?琼枝,我是否需要寻个宫外的名医看看?」 24. 琼枝回来的时候,我正出神地看着亭外,摇摆的花枝隔着重重轻纱,像极了择人而噬的兽。 她的脸上出现很焦急的神色,看我无恙才松了一口气。 「奴婢刚才远远看着废后从这边仓皇经过,怕娘娘出事。」 「许是看错了吧,今日倒是未曾见她。」 我微微叹气:「琼枝,起风了,回去吧。」 皇上再来凤仪殿的时候,寿华宫有宫人来报喜。 周淑妃诞下了皇长子。 我拉着他的手真心欢喜,陛下觑着我的神色终于安下心来。 「明珠,果然还是你最好。」 我不过微征,便眼睛亮亮地恭喜他。 陛下一把揽住我,眼中的深情溢了出来:「明珠,你做朕的皇后好不好?」 我心中酸涩,眼中却落下泪来。 我只是不应。 狂暴风雨中,我们颇有几分醉生梦死的疯狂。 深沉的夜晚过去,他于晨曦中吻住了我的眼睛。 「明珠,我爱你。」 我眼皮微动,终是没有睁开眼睛。 25. 我再一次见到谢英娘的时候,是在一个黄昏。 她平静地经过我身边,眼皮半耷着。 「宋明珠,我真讨厌你!」 说完,她缓缓前行,不再回头。 我却在她身后极快地出了一身冷汗,苍白着脸软在了琼枝的怀里。 现在的谢英娘和她上一世的身影重合在一起,瞬间勾起了我沉压在心底的噩梦。 我曾与父亲母亲、与阿姐都说起过我的梦。 唯有说起死因时,我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带过:「不过是死于冷宫。」 可是,不是的。 我的死并没有那么简单。 前世的谢英娘到底还是通过裴惊云知道了避子汤的真相。 明明是皇帝与姑母一起做的决定,她却独独恨煞了姑母。 皇帝不想与她决裂,默许了她将姑母送去皇觉寺的决定,却又在姑母薨逝后悔恨不已。 作为弥补,他想将我放出冷宫。 可就是他的这个决定,最终促成了我的惨死。 那也是一个黄昏,谢英娘一脸平静地带着几个寺人来了冷宫。 宋家明珠深陷泥淖。 真痛啊! 那是无法宣之于口的悲切和摧凌! 我的哭喊惨叫响彻了整个后宫,又渐渐湮灭在黎明的前一刻。 而那个口口声声要弥补姑母的帝王,那个要补偿我一个安稳余生的帝王,从头到尾就没有出面过。 他放任了他的皇后。 他是个不折不扣的骗子。 26. 姑母从不知道我恨皇帝。 她以为我只是恨裴惊云、恨着谢英娘。 可让我真正恨到骨子里的那个人是赵瑜。 是他毫不顾及姑母的养育扶持之恩,害死了姑母,害死了我,也害了宋家。 所有人都知道我是冤枉的。 裴惊云知道,谢英娘知道,就连看似暴怒的赵瑜,他也是知情人。 可他们都不在乎。 我只是帝后坚贞爱情的试刀石。 没人会在意我的下场。 我的意识陷入混混沌沌的梦境,在往昔苦厄中挣脱不出。 我回到了死去的那一刻。 我早已丧失了知觉,呆呆地瞥见天边隐隐泛起的鱼肚白,对着冷宫门前的一角黄袍失声咒骂:「赵瑜!」 我仿佛听到了他的回应,他温柔又急切地在我耳边说着话:「表哥在,明珠不要怕,朕在这里。」 不! 我不要他在这里! 我不要他! 可没人能听见我的心声。 他还在我身边喊琼枝:「废后到底对明珠做了什么?明珠怎么还不醒?」 他又朝宫人大喊:「太医怎么还没来?快去宣!」 他好吵! 我一点都不喜欢他! 27. 不知什么时候,我突然挣脱了身体的束缚,轻轻地飘了起来。 我的灵魂,竟然还是上一世惨死时的破败模样。 我安静地飘在凤仪殿,看着太医们面对我的昏迷束手无策,在帝王的盛怒下高高矮矮地跪了一地。 我也看到深情的帝王在我身边彻夜不眠,他笨拙又细心地照料着我,眼底是难掩的神伤。 姑母也来了,她帮我掖着被子:「明珠,你父亲说你入宫前曾有一梦。所以,那出折子戏并不是镇远侯的手笔,是吗?在你的梦里,姑母最后还是没能护住你?」 她喃喃自问:「就连我自己也不得善终吗?」 她走后不久,有一个年轻的太医终于诊出了我昏迷的原因。 「中毒?」 陛下的神色喜怒难辨,只垂目看着太医:「什么毒?」 「南疆奇毒——惊梦。」 太医俯下身:「贵妃娘娘中毒已有月余。」 皇后被废便是一月有余,而定国公曾镇守南疆。 陛下脸上浮现盛怒,他冷笑着摔碎了茶盏:「谢英娘,又是你!」 他起身时,我不由自主地飘在了他身后。 他怒气冲冲地去了椒房宫。 谢英娘身着正一品皇后大装,正端坐在梳妆台前梳妆。 28. 我看到陛下的神色有些恍惚,不过一瞬,他还是冷下神色。 「谢英娘,你给明珠下毒?」 谢英娘慢慢放下梳子,从镜子里看他。 「赵瑜,我们怎么就走到今天这一步了呢?」 「谢英娘,我今日不想和你说这些,你把解药给我,我对你既往不咎。」 她又开始梳自己的长发:「赵瑜,你真是深情又薄情啊!宋明珠现在是你心尖上的人了吗?」 皇上忍不住发了火:「谢英娘,明珠对你向来尊敬。可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害她,你怎么就这么恶毒呢?」 谢英娘啪地摔了梳子。 「恶毒?赵瑜,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你以前夸我是性烈如火、嫉恶如仇的凤凰。现在不爱了,我就是恶毒了吗?」 「英娘,有事你冲我来,明珠是无辜的。」 「无辜?赵瑜,之前死在我手上的那些嫔妃,她们也是无辜的,可那个时候你怎么不说我恶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