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自己为了给朋友孩子治病,跟我借的钱。 “她说,她姐姐的孩子有心脏病。还给我看了诊断书,需要筹钱做手术。” 张三宁说,“我看她哭的可怜……” “所以你就从来没怀疑过么?哪有人刚认识几天,就同意借几万块出去的?” 我又好气又好笑。 “反正也不多。” 张三宁眨眼看看我:“几万块而已。我不是没想过她骗我,可是就算是她骗了我,也没什么。至少说明,并没有一个男孩得了心脏病。这不是好事么?” 后来我想,张三宁有这样的想法并不奇怪。 一个从小就生活在不知柴米油盐贵的家庭里的富家公子哥,可能几万块和几千块,对他来说根本没有区别。。 他敢身无分文来这里闯他的音乐梦,是因为他背上的吉他二三十万,他退一步就是锦衣玉食。 而陶静,她是真的要给小宝治病,所以她的眼泪太容易引起张三宁这样的冤大头的同情。 “姐,你说……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他们为什么会那么坏……” 张三宁看着我,问了我一个根本无法回答的问题。 他做错了什么? 我,又做错了什么呢? 如果丫丫真的是我背叛徐戎斌生下来的私生女,我可以理解他对我挫骨扬灰不得的恨意。 但这一切,都是假的。 我,凭什么去背负这无端的指责和污蔑呢? 我拍拍张三宁的肩膀:“三儿,你没有错,我也没有错。这个世界同样没有错……” 作为小宝的父母,或许陶静和徐戎斌也没有错。 错的只是…… 我们这些原本就不该在一起,发生交集的人。 怎么轻而易举就许下了诺言,期待了白头呢? 我把张三宁哄睡了,字面意义上的哄。 我让他躺在主卧,给他盖了被子。 他头上有伤,稍有些低烧。 我给他吃了些消炎药,让他赶紧把眼睛闭上睡一觉。 他哼哼唧唧,拽着我的手,不放。 “姐,你别走。” 我叹了口气:“我不走,你赶紧睡。” 他攥着我的手,直接拖到眼前,抚弄着我手腕伤的一处伤疤。 这个伤疤,陈凛望也见过。 当时他什么都没问,欲言又止。 我想,一百个人有九十九个会怀疑,我是不是割腕自杀过。 我十四岁时,我爸去世。半年后,奶奶也走了。 于是我被我妈带回美国,那年张三宁十岁,四喜才刚会走路。 继父张章每天忙着生意,鲜少回来。 我妈又因为刚生了孩子不久,不得不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四喜身上。 对于从小就受惯了关注和溺爱的大少爷来说,又是在十岁这个敏感的年纪—— 当然,我没有刻意拿他的十岁,去跟陈凛望比。人和人,是不同的。 面对我这个突然入侵进来的姐姐,本就满肚子怨愤却无处发泄的张三宁,对我是带着天然敌意的。 他处处刁难我,张口闭口的fuck。 我妈也不管,一门心思都在四喜身上。 感觉就好像把我和张三宁丢在一块养蛊似的。 所以,我必须得自己想办法找到一种让张三宁接受我存在的方式。 一开始的鸡飞狗跳且不提,动刀动枪都有的。 他给我起各种奇怪的侮辱性的外号,在我内衣上倒蕃茄酱,把我的卫生棉偷出来,用马克笔在上面写上bitch,贴在我的书包上,让我背着上了一天的学。 几次三番之后,我把他养的那只死了以后埋在院子里的乌龟刨了出来,做成标本。 挂在他的床头上—— 第二天早上起来,他吓尿了。 第148章肆无忌惮的悲伤 十岁的男孩尿了床,基本等于社死厚葬。 张三宁哭着说,早晚找人来强女干了我! 我也不怕他,叉着腰霸气回怼—— 你还用找人?我又不是你亲姐!你有种敢动我一下试试!没种的怂货! 我估计张三宁是听不懂,他那会儿还没发育呢。 但仇恨的种子一旦埋下了,不挖,就只能发芽。 之后暑假,张章要去弗罗里达州半个月,带了我妈和四喜。 把我和张三宁留在家里。 那天周末,菲佣休假回去了一天。 张三宁翻出小本本,一条条对着跟我结下的仇怨。 他决定找两个外面的不良少年进来,兑现一下当初吹下的“牛逼”。 当然,他不敢真的把我怎么样,只是跟人家说,进来偷点东西,回头去买烟。 没想到那个还不到十四岁就已经长得有一米八高的黑人痞子一看到我,就起了色心。 很多年后我想,张三宁脑子缺,应该是从小就缺的。 见过引狼入室,还没见过狼来了迎着上去刚的。 那会儿张三宁比我还要矮半个头呢,看着那黑鬼流氓要欺负我,他吓得—— 这次倒是没尿裤子,而是像一条发怒的小豹子一样扑上去,狠狠咬了对方一口。 黑鬼怒了亮出匕首,我脑子一热就扑上去了。 手腕上的疤就是这么来的。 黑鬼见血了也有点怂了,这时候邻居听到了声音跑过来报了警,把我送到了医院。 看似不大的伤口,却因为及了动脉。 我失了一千多毫升的血,一度下了病危。 我妈和继父连夜赶了回来,说三宁在病床前守了两天,哭哭啼啼的像招魂一样。 我在医院里发了两天的烧,迷迷糊糊。 嘴巴却没停闲过,据说从篮球队竞选啦啦队长开始,说到《资本论》。 我也不知道我在美国的高中,为什么会说起资本论…… 但当时我妈是吓哭了,说怕我失血过多脑缺氧,成傻子了。 然后张三宁说,姐要是成傻子了,就嫁给他当老婆,他养一辈子。 当然这些话是我妈后来说的,我也不知道真假。 后来,张章一气之下把菲佣辞退了,责怪她为什么把我们两个单独丢在家。其实,我们所在洲的法律,十二岁以上的孩子就可以单独在家了。 但从那之后,我和张三宁之间的关系就发生了很微妙的变化。 他的画风从小野狗直接变成了小奶猫。 走哪盯着我,一步不离。 不过三年后,我念大学就搬出去了。 他也开始步入青春期,接触的少了,话也少了。 再后来,我认识了隔壁医学院来交流学习的徐戎斌。 徐戎斌回国后,我们异地了大半年,后来我决定回国念研究生。 临走前一天,张三宁站在我的屋外敲门。 他说,他觉得徐戎斌配不上我。 我笑骂他,死小子,你懂什么配得上配不上? 那年他才十七,在我眼中就是一个小屁孩。 一晃,十七岁的少年长到二十四五了。 我看着缩在被子里的他,心想:这脑子怎么好像还是没发育过一样? “睡吧,我出去收拾下东西。” “姐……” 我一起身,他就叫。 吃奶的娃娃都没有这么粘人的。 “我现在已经长大了。” 我笑了笑:“我知道。” “我最先听到陶静说她姐姐的孩子病了,我有想到过你。你总说,你和徐戎斌的事情不让我插手。你当我是小孩子,怕我给你惹乱子。于是我就想,那我听你的话,不多管闲事。但是那时候,我真心想帮陶静一把,其实只是想给丫丫积点德……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蠢?特别容易被骗?” 我眼眶一酸,肩膀忍不住颤抖。 张三宁不是一个聪明的孩子,从小就容易自己给自己挖坑。 这种事,他十岁做过,二十岁做过,二十四五了还在做。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跟我说这些话的时候,我心里很热,热的眼泪都涨了。 “乖,睡吧。” 我用手指按了下眼睛,转身出去。 “姐!” 张三宁支着被子起来,“这一次……你不会特别快就嫁了吧?” 男孩的眼睛里目光闪烁:“你是不是看上七爷了?我知道他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把我捞出来的。不过不行,他看着挺能吓唬人的,其实脑子比我还不好使——” 我:“……别胡思乱想,沈七夜跟我没那种关系。” 我哭笑不得,出门来到隔壁的儿童房。 小宝走了。 里面留下的那些小床,小车,小玩具什么的,有些都是当初丫丫的。 我把房间重新收拾了一下,从柜子里拿出一张照片摆台。 丫丫三周岁的时候,带她去儿童摄影拍的。 我把照片重新摆上。 这一刻,我可以肆无忌惮地在这个家里怀念我的女儿。 想怎么哭,就怎么哭。想怎么守,就怎么守。 我不用再跟徐戎斌演戏,也不用再为了想要回馈那个家的平静与安宁,一次次选择忍让…… 我从抽屉里拿出丫丫那双小鞋子,抱在怀里,恸哭不已。 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