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慕川掩去眼中的情绪,不紧不慢道。 闻言,辜珣心中不觉一喜,想着若是洛慕川真的与辜娉林在一起,他自然有办法去求皇上收回赐婚旨意。 辜珣忙差人去叫辜娉林,与洛慕川闲聊了几句后,辜娉林就走了来。 这一回,辜珣没走,反而让她带着洛慕川去院后的风来水榭游园。 风来水榭,堪比皇宫中的御花园,却又多了不少亭台楼宇。 洛慕川反而想起了冷宫。 那么大的雪,残墙破瓦间,苏北宁背着陵游的模样让他心中一痛,眉头也不觉紧蹙了起来。 “大人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一旁的辜娉林问道。 她双手覆于腹间,面若桃花,亭亭玉立,在园中看来正是一不可多得的佳人。 然而洛慕川没有半点心思去欣赏辜娉林的美貌。 她的眼神远不及苏北宁的纯粹。 第三十七章 连累 洛慕川不露声色地又离了辜娉林几分,语气冷淡:“辜小姐已经赠了玉虫草,就不必再派人过去送那些贵重的药品了。” 闻言,辜娉林脸色一僵,却依旧硬着头皮笑道:“大人不要误会,我只是担心大人好友,所以……是我冒昧了。” 她没想到洛慕川居然怀疑她,不过的确是她太冲动了。 洛慕川望向一旁的假山,眸光一沉。 从前他与辜娉林接触不多,秦奕说她温良贤淑,恐怕也是听别人说的。 这世间除了未开智的婴孩,谁还没有点城府,只不过是深和浅的问题而已。 “无妨,我也无甚要紧事,便先告辞了。” 说着,洛慕川转身便要走。 “大人留步!”辜娉林忽然叫住他,几番挣扎下,她忽然行了个礼,“还请大人同七公主一起回京吧。” 洛慕川眼神骤然冷了下来,他侧过身睨着辜娉林:“此话怎讲?” 辜娉林站直了身子,一脸“我是为了你好”的表情:“大人,七公主深受皇恩,却在成婚当日离开,与秦将军生活多日,此事传出去您不仅颜面扫地,皇上也会怪您办事不利,到时降罪下来,您和七公主的婚事作罢,还被降了职,岂不是得不偿失了?” 她停顿了一会儿,向前走了几步:“不如趁着这事儿还没传到皇上那儿,您接七公主回京,再将这边的事压下来,不是更好吗?” 洛慕川的脸色因为辜娉林的话越来越难看。 她从头到尾都没有提过苏北宁,或许她根本就没把苏北宁放在眼里。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辜娉林居然会劝他和七公主回京。 “辜小姐,这些事与你无关。”洛慕川微微仰起头,一个眼神也没有给辜娉林。 辜娉林手紧紧揪着袖口:“是……只是我不忍大人受连累。” 就算不说宛瑶,苏北宁虽不受宠,但好歹也是公主。 洛慕川抗旨不说,还和苏北宁在一起,皇上怎会饶过他。 “连累?”洛慕川嗤笑,“若辜小姐只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兴许我还沾不上这两字。” 言罢,他甩袖而去:“告辞。” “大人……” 辜娉林有些懊恼,更有些不甘。 她是出于真心,害怕洛慕川受牵连才忍痛割爱,若不然她必定像辜珣所说的那样,竭力地讨好他。 只是洛慕川吃了秤砣铁了心,是一定要和苏北宁在一起。 辜娉林深深地吸了口气,眼底划过一丝从未有过的阴狠。 为了洛慕川,只能委屈一下苏北宁了,反正她又不受宠,皇上必定不会心疼的。 几日后。 苏北宁望着镜中自己煞白的脸,心中不安。 哪怕偷偷用了胭脂都遮不住她的病容,眼瞧着精神头好,咳血却从来没有停过。 她抚着脸,眸光如被风吹灭的残烛。 难道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回光返照吗?她……就要死了? “苏北宁。” 洛慕川的声音让她身形一怔,而后立刻收拾好情绪站了起来,漾起一个明媚的笑容:“先生。” 洛慕川见她眼睛红红的,眉头微皱:“哭了?” “没有。”苏北宁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其实我是想母妃和哥哥了,你知道的,我,我抛下了他们……” 本就想哭的她话还没说完,眼泪先落了下来, 洛慕川不忍看到她的眼泪,忙将她轻轻揽入怀中:“我知道,我会帮你将他们挪出来的。” 未等苏北宁问他怎么将他们挪出来,他又道:“我带你出去走走吧。” 第三十八章 今生若无缘 灵桥山的山路不陡,被经常踏青爬上的人踩出了宽六七尺的道路,两边尽是一望无际的香樟树。 两天前虽下了雨,不过昨日的日头已将土路晒干了,只剩下空气里残留的泥土青草味。 洛慕川怕苏北宁太累,只是搀着她慢慢地走。 不过才走了一炷香的时间,苏北宁却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 “先,先生,看来我,我实在没有登高,望远的福气了……”她两步一喘着说着,喉中如同火在烧,脑子嗡嗡作响。 若换做从前,她绝不会这么容易累。 她知道,那些药已经把她掏空了。 洛慕川一手扶着她的手,一手揽着她的腰:“药虽喝了,但也不能整日憋在屋子里。”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他还是寻了一处大石头,让苏北宁坐下休息,又将水囊打开喂了她几口水。 灵桥山虽不高,但临安城地势低,两人所坐的大石头正好能看见临安城。 “临安虽不及京城繁华,但也是个好地方。”苏北宁望着远处悠悠白云下的城楼,眼神竟有些沧桑,“若是母妃和哥哥在这儿就好了。” 洛慕川坐在她身边,顺着她的目光也望了过去。 四周只有温煦的风和隐约的鸟鸣,和心仪之人被世间无垢的自然之气包围着,再眺望远处喧嚣的都城,他甚觉这便是岁月静好。 “先生。”苏北宁头轻轻一歪,靠在了洛慕川肩头,“你还记得陈大娘母子吗?” 陈大娘? 洛慕川想着,想必就是京城外那住着茅草屋的母子吧。 他拢了拢苏北宁的披风:“记得。” “我留了银票给他们。”苏北宁手紧紧地握着,指甲深深陷进了掌心中,企图分散身体上的疼痛。 她接着又说:“他们是好人,不该受那些苦。” 洛慕川嗯了一声,想起陈箓那孩子在乱葬岗偷偷看他,想必也是为了讨活才去那种脏地方。 苏北宁望着远处的跳跃过去的一只红嘴玉,无力地扯着嘴角:“先生,你还记得我给你送婚服那日吗?” 洛慕川眸光一怔,似是不愿提及之前一事。 但苏北宁却像是自言自语地说着:“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形容那天的你,因为太好看了,先生别笑话我……” “……不会。”不知怎么得,洛慕川觉得眼眶有些涩,连同声音都低了不少。 苏北宁阖上眼歇了会儿,她还想说,还想和洛慕川说说以前的事,无论喜怒哀乐,只要她的记忆里有他,她都觉得分外珍贵。 她真觉她已经是个弥留之际的老人了,去不断地回顾那一生的每一件事,想让活着的人帮她保留着那些记忆,那些她到死都不舍得丢弃的记忆。 “先生。”苏北宁沉叹了口气,“我答应了你不寻死,你是不是也要答应我一件事呢?” 洛慕川一愣,越觉她奇怪起来,一副要交待后事的样子让他惴惴不安。 他将原本靠在他肩头的人揽在怀内,脸颊贴着她头顶的黑发:“你说。” 只要不是离开他,他连命都可以给她。 被洛慕川牢牢地抱在怀里,苏北宁倒觉身上的疼痛都少了很多。 她不觉失笑,原来洛慕川才是她真正的“解药”。 “如果今生我们无缘在一起,那你就忘了我。” 第三十九章 真假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