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处刑那日,你带她去看。”林思鹤风轻云淡的说着,仿佛没把自己生死当回事儿。 “不行。”厉北寒毫不犹豫就拒绝了,他可没忘顾显赟被斩首那天,叶南依一口血吐在那片白雪中,整个人犹如枯叶一般落在地上,至今他还心有余悸。 “厉北寒,你忘了吗,顾显赟为了保住你和她,扛下了失职之罪被斩首。若有一日,已是皇后的锦言猛然想起为你们而死的父亲,可她几年甚至几十年都没有再去他墓前拜一拜,你觉得她会怎么样?” 林思鹤停了下来,看着厉北寒微愣的神情,又道:“她现在能依靠的只有你,但她过去的全部并不是只有你。” 厉北寒的心似乎是被林思鹤这几句话说动了,可又无法狠下心,他怎会不知道顾显赟对叶南依有多重要,但是她真的可以承受吗? 第三十二章 亲眼目睹 林思鹤觉得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也不必再说下去,他侧了侧身,将自己的外袍脱了下来,如视珍宝的将它小心的折了起来。 “这个,让锦言替我收好。”他将外袍递到林思鹤面前,恋恋不舍的抚着,“这是阿茹给我做的,我不能把它弄坏了。” 厉北寒接了过来,心中五味杂陈。 叶南依因仵作一身份饱受他人冷眼嘲讽,也在他这儿受尽了折磨和冷落,那种滋味也只有林思鹤知道。 “厉北寒,你去吧,她在等你。”林思鹤看向那大门外,这一别,恐怕下次再见便是刑场了。 “若你不能护她此生安稳,我和顾大人在九泉之下一定会帮她另觅良缘的。” 林思鹤似笑非笑的说着,而后转过身又坐回那一堆枯草中。 厉北寒薄唇微张,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也只低沉的说了句“保重”。 听到开门关门的声音后,林思鹤才阖上通红的眼睛,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 他望着墙上那一扇小小的窗,笑道:“独活了这么久也活够了,在去找你师娘前,就算是为你这个傻徒弟做的最后一件事吧。” 牢外,叶南依见厉北寒出来了急忙跑过去,正想问他们说了什么,却看见他手中拿着林思鹤的外袍,她一愣:“这是?” 厉北寒将外袍交到她手中:“他说让你替他收好。” 叶南依呆呆的看了几眼,复而又紧紧攥着拳,不甘的望着厉北寒:“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师父纵然想念师娘,但……” 她突然停住了,眼中噙满了眼泪,她哽咽着:“该怪我的,若不是我把这事儿推给师父,他就不会与那狗官……” 不,说到底,她根本就不该做仵作,她难道真的是为了林思鹤那句“活人又嘴能伸冤,可那些含冤屈死的人的冤又有谁来诉”吗? 叶南依心思一团乱,厉北寒轻轻握住她微颤的双肩,将她揽进怀中:“不怪你。” 叶南依没有挣扎,她额头抵在他肩处小声的抽泣着。 之后三天,叶南依每每想去牢中看林思鹤都被牢头拦着,直到第四天,厉北寒忽然拉着她跑到西城门外。 叶南依本就因林思鹤一事神思倦怠,她撒开厉北寒的手,有些憔悴的脸上挂着些许恼意:“你干什么?” 厉北寒微微抬头,看着叶南依的目光挪到了前方。 叶南依一愣,顺着他的目光扭过头,当看到十几丈外那穿着一身囚服跪在地上的林思鹤时,双腿陡然一软:“师,师父?” “师……唔!” 叶南依又惊又怒的瞪着捂着她嘴的厉北寒,他这是干什么?带她来看她师父被斩首吗?她知道师父不想要人救,但此刻亲眼所见,叶南依怎么也无法袖手旁观。 “你,你放开我。”叶南依拼命挣扎着,可她整个人都被厉北寒紧紧的禁锢在怀里动弹不得。 厉北寒死死压住对叶南依的不舍,他垂下头,伏在叶南依肩窝处,低声说着:“对不起,锦言。” 又是对不起,上次不知他为什么说对不起,而这一次叶南依知道了,厉北寒是为让她亲眼看林思鹤被斩而道歉。 第三十三章 被忘的至亲 厉北寒知道此刻叶南依有多想过去,但是他答应了林思鹤,不能让叶南依过去。 可叶南依越是挣扎,他越是想放弃。 纵使让叶南依想起了她爹,但是要是她受了刺激伤了自己,他宁愿让她想不起来,哪怕以后她会怪他。 叶南依看着那刽子手缓缓走向林思鹤,摘下他背后的“亡命牌”后,喉咙仿佛一瞬间就被人扼住了。 林思鹤似乎看见了她,他张了张嘴,似乎对她说了什么。 刽子手手中的大刀缓缓举起,叶南依红了眼,泪水如珠一般落了下来,打湿了厉北寒的手。 厉北寒在那刀落下的瞬间,捂住叶南依的手上移,覆在她双眼上。 随着一声闷响,叶南依撕声哀喊:“师父——!” 厉北寒抱着几近瘫软的叶南依,心一窒:“锦言!” 叶南依半张着苍白的嘴唇,空洞的眼神翻滚着痛苦的挣扎。 这一幕那么熟悉,那种骨肉分离的剧痛感,叶南依只觉眼前一片血红,那一片血红中,林思鹤的脸又变成了那个老人…… “锦言,明日你便要嫁人了,爹心里真不舍……” “好孩子,无论做何事都不要苛待了自己,你永远是爹的骄傲。” “锦言,莫伤心,爹不悔。” “锦言,你是王妃,往后再不能涉仵作之事,要与王爷好好相守。” 叶南依捂着头,脑中那一幕幕的像是要在她脑子里炸开了,她只知道全身上下每一处都在叫嚣着疼,深入骨髓的疼。 “啊——”叶南依终于承受不住,她哭着朝林思鹤尸身方向喊着,“爹——!” 厉北寒被叶南依这撕心裂肺的声音怔住,他紧紧将叶南依抱在怀中,不停的说着:“锦言,锦言,莫怕,我在。” 叶南依的身体颤抖的可怕,而她此刻的模样就像一根带着刺的鞭子不断的抽打着厉北寒的心。 他后悔了,他居然有一次让叶南依受第二次这样的折磨…… 叶南依不知哭了多久,她只记得她在看到厉北寒后眼前一黑,整个人都陷入黑暗中。 顾显赟和林思鹤死的一幕不断交错的在她面前一次又一次出现,逼得她快要疯癫了。 顾显赟,她的至亲,是含辛茹苦、与她血脉相连的爹。 爹为了保护她,抱屈惨死在刀下,死在她的眼前,而她竟然把他忘了,忘的那么干脆,忘的那么一干二净。 而林思鹤,她的师父,犹如她第二个父亲,可她又一次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在她几丈之外…… 在那明晃晃的刀再一次要落在他们脖子上前,叶南依奋力大吼着:“住手——” 睡梦中的叶南依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外头是淅沥沥的雨声,房内只点着一盏烛火。 叶南依沉重的喘息回荡在寂静的房内,好半天,她才缓过来,整个人蜷缩着,双手捂着还隐隐作痛的头。 所有的事她都想起来了,但是那些记忆却像刽子手中的刀凌迟着她的心。 她自尽了,她没死,是师父救了她,可他…… “锦言。” 熟悉的声音让叶南依一怔,她抬起头看见来人后,潸然落泪。 第三十四章 跟我回去吧 “厉北寒……” 叶南依含泪唤了他一声,所有的情绪都好像找到了宣泄口。 她掀开被褥,赤脚踩在冰凉的地上奔过去抱住他。 “厉北寒……厉北寒……”叶南依紧紧抓着厉北寒胸前的衣襟,眼泪尽数都融进了他衣服中。 厉北寒微微弯腰,将叶南依打横抱起,怜惜道:“地上凉。” 胸前湿了一片,厉北寒看着眼睛通红满脸泪水的叶南依心疼不已,此刻她肯定不停的在想顾显赟和林思鹤的事。 叶南依被重新放到床边,但却怎么也不肯放开手,她抬起脑袋,抽噎着:“我……我爹,师父他……都怪我,都怪我!” 厉北寒将被褥扯过围在她身后,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不是你的错,都是我不好。” 顾显赟他那时迫不得已,救不了他,而林思鹤不同,救他是轻而易举的事。 现在叶南依想起来了,但心中又多了个担子,不知是好是坏。 好一会儿,叶南依才止住了哭泣,她也知道,林思鹤不止一次想过死,早在十三年前柳娉茹死了以后,他就已经没有什么活着的心思了,可让她觉得难受的是,林思鹤像爹一样死在她面前,还都是因为她,她无法不自责。 “厉北寒。”叶南依看着好像多年都不曾见过的厉北寒,声音沙哑,“师父呢?” “放心吧,我已经都处理好了。”厉北寒温柔擦去叶南依脸上的残泪。 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