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玩笑,我见好就收,从树上跳了下来,被阑适香接了个正着。 「还你了。」我把牌子放进他手里。 他把牌子揣进怀里,看了我一眼,眼尾有些红,怕是方才抬头太久,叫光晃了眼。 「你选个别的吧,省的你说我耍赖。」他低声地开口,鼻子嗡嗡的,「这方子真不行。」 「不要了,看你这样着急,别是什么红颜、什么知己的。」我嘟囔着。 说完飞快地瞥了阑适香一眼,做好了被他说「不知礼数」的准备。 阑适香似没听见,面色一丝波澜也无,见我仰头看他,淡笑着揉了揉我的头。 「既无事了,陆公子请回吧,我要陪三芊上街了。」 「同去!」陆岁辰声音拔高,「今天你们的消费我陆小爷买单!三丫,可不许再说我赖账!」 10 彩旗红幡铺满街边,头顶横纵红绸带缀着红灯笼。 往年花灯会都要奉懿旨进宫给太后唱曲儿,只可在进宫的马车里窥得些热闹。 今年头一回仔细地瞧着京都的花灯会,只觉比汴梁花灯会多了不少灯火花样,少了许多船歌花舫。 「今年赶上双闰月,花灯会照例要大办,灯谜集会的头榜照例有宫中特赐的彩头,你等着看晚上可有热闹呢。」 陆岁辰右手摇着折扇,左手抱着暖炉,锦裘披风一晃一晃,像东扯西扯的云吞皮。 云吞皮猛地一落,一个好大的红香囊砸在了上面。 我腰间一紧,被揽着退了一大步。 「看戏了。」阑适香护着我站在一旁,轻声地开口。 看戏?什么戏? 「善才和龙女站立两厢,菩提树檐葡花千枝掩映……」 阑适香低声地吟了一句戏词。 我恍然看过去,只见劈头盖脸地扔过来好几只香囊,圆的、尖的、小老虎的都有。 陆岁辰皓白身影被围了起来。 「公子,快接住啊……」 「公子,接我的……」 真是……一出天女散花的好戏。 「怎么只盯着陆公子?看把陆公子缠得脱不开身,你这倒是清净。」 我一边看戏,一边小声地问着。 抬头看着阑适香的下巴颏,莫名地生了些攀比的心思。 明明我身边这位更好看啊! 虽然不近女色,但近不近是一回事,有没有人近是另一回事…… 阑适香微微地垂头,一丝夕阳余晖划过,衬得他冠面如玉,眼尾发红。 「因为我身边有你,自得清净。」 「嘿嘿嘿,也对。」 眼瞅着陆岁辰的耳朵急得发红,我从身后的香囊摊上买了个沙包那么大的香囊。 抬手,瞄准,投掷,命中。 那些莺莺燕燕不甘心地退去,陆岁辰捂着鼻梁,抓着沙包大的香囊瞪大眼睛看我。 惊喜吧?我得意地冲他扬了扬下巴。 下巴猛地被捏住,竹香逼近鼻息:「他接了你的香囊,我怎么办?」 嗯? 我偏头一看,果然几位含羞带怯的姑娘看向我们这边,蠢蠢欲动地掂着手中的香囊。 这?? 我顺手从腰上拽下来一个小香囊,塞进阑适香手里。 歉意地看了眼那帮失落、嫉恨的姑娘。 主要是阑适香你们真不能贴上来,他虽唱旦角,可是武生出身。 这些年我帮他挡桃花哪里是为了他,是怕他亲自动手,像拎小鸡一样给人家拎出去。 姑娘家的,被男子拎着丢出去,跟在大街上坐一屁股屎有什么区别。 11 日落月升,繁星垂幕,刚过酉时,十里长街已是一片火树银花。 护城河火光点点,飘满莲花灯,河上廊桥一片「噼啪」,绚烂地「打铁花」。 河边搭了好大的花灯戏台子,四周挂着灯谜,中央摆着三个匣子。 「上一回双闰年,是一支御赐八宝多子钗,得了钗的尚书娘子不过半年便怀了孩子。」 「皇恩所赐,定是有好彩头的!」 …… 台子已然围了不少人,对着彩头议论纷纷。 「听我娘说,今年陛下为给太后冲喜,头榜备了好大一份礼!」陆岁辰折扇半遮面,小声地对我和阑适香说。 好大一份?我看着只有那巴掌大的匣子。 御赐的东西也不能卖,不能换银子,我可不是很感兴趣。 很快地前两个灯谜都答了出去,台子上只剩下最后那个御赐的匣子。 「这第三道灯谜,若能答出,便可得这份陛下亲点的头彩!」 那人说着打开匣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对金镶玉鸳鸯佩。 满场哗然,而后纷乱热闹。 「这鸳鸯佩真好看,玉质冰透,如水如冰……」我低声地喃喃。 「你喜欢?我给你赢来!」陆岁辰拍拍胸脯。 「好啊好啊!那就先谢过陆小爷喽!」 我连忙鼓掌捧场。 「这第三道灯谜,与药有关。」台上人展开挂轴,上面写着两行字。 「狐跌三九,越冰川而留香。」 我希冀地看着陆岁辰,当朝太医院院判之子,就指望你啦! 「是两味药材,麝香和寒水石。」 陆岁辰的声音在冥思苦想的人群中响起。 台上人却摇摇头:「这位公子,只说对了一部分,可我这谜底只有一个词。」 「嗐……」众人又是哗然。 陆岁辰拿着折扇敲鼻梁,眉头蹙起能夹死一只蚊蝇。 过了快一炷香的时间,周围人越聚越多,都想看看是谁最后能拿下彩头。 人一多,就很挤…… 我被挤了一个趔趄,险些倒在地上。 「要不算了,走吧,人太多了……」我扯扯他二人的袖子,「那么好看的东西,看过也值了。」 阑适香瞥了我一眼,目光在我抠皱巴的袖口流转了半分,定住了刚抬起来的脚步。 几不可闻的一声叹息,阑适香朗声开口:「七窍回苏丹。」 「锵!」 台上人猛地一敲喜锣:「第三个灯谜得解!」 12 刚散了人群,我们一行三人就被请去喝茶了。 厢房内隐约地传出低沉的声音:「真是少年出英才。」 隔着窗纱,陆岁辰他爹坐得板正:「阑先生是梨园行的名角儿,竟能说出七窍回苏丹这般古方,不知师从?」 「陆太医抬举,不过是从前师父爱好藏书,碰巧翻看过些。」 …… 我坐在外厢房抱着彩头匣子,里面隐隐约约的声音细若蚊蝇,「嗡嗡」地吵着人发困。 不过一想起这对冰透鸳鸯佩,便又精神几分。 平时他总让我多看些书果真没错,不过我还是喜欢看唱本,不喜欢他书房那些什么兵法、什么素书…… 「既如此,便等着阑先生的书了,若真是上古遗书,定会跟陛下禀奏。」 内厢房的门「吱呀」一开,陆老爹昂头走了出来。 看到我时突然顿住了脚步。 我恭敬地福了福身,余光瞟见他直勾勾地盯着我眯了眯眼。 「这是家妹,三芊。」阑适香跟着后面出来,缓声道。 我被看得浑身不自在,他的眼神充满了探寻,好似想给人看出一个窟窿。 这般看着我做什么…… 「是吗,看着倒不像是京都人。」良久,他才缓缓地回了阑适香的话。 「父亲,三芊姑娘是汴梁的姑娘,弹得一手好琵琶,随阑先生入宫唱戏时是得了太后称赞的,您别吓着她……」陆岁辰挤过来,贴着他爹说着。 「汴梁来的?难怪娇俏。」陆老爹朗声一笑,「年少时去过汴梁,一时怔了。」 言罢,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去。 陆岁辰挤眉弄眼地跟我们打了个招呼,也跟着上了陆府的马车。 看着马车渐渐地走远,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坏了事!」 「说好他今晚都买单的!」 「我刚点了两壶雪花酒,他还没付钱呢!」 13 花灯会后,许是当真冲了喜,太后病况渐愈。 当然,也可能是阑适香给陆老爹那本医书残卷上真有什么方子,正好解了太后的病。 因为医书刚送过去没多久,便传出太医院院判陆朝熹深得圣眷,御赐丹书铁劵一封。 丹书铁劵,免罪免责。 「那不是只有从龙之功、护驾之功才得御赐的吗?」 我同阑适香坐在院子里剥竹子。 「嗯。」 他把剥落下来的竹叶子捣碎,浸入油中。 「太后近来病况渐愈,好似得了仙丹庇佑一般……」 我不满他的淡然,再次开口。 他手上动作不停,只是说:「太后凤体自得庇佑,不是我一个戏子能考虑的。」 他说戏子的时候,话音几不可闻地低了几分气息,我一下子噤了声。 阑适香博学广知,我是很清楚的。 那位新晋探花郎曾想嘲讽他伶人只能供人玩乐,被他「不闻何处吟风骨,文章何处哭秋风」轻飘飘地怼了回去。 翰林大学士讥讽他只会婉转唱腔刁难他,也被他引经据典说得心服口服。 他「礼乐宫令」这一位置,可不单单是天天在太后面前唱曲子唱来的。 可他从不说要参加科举,如今明知医书受了赏识也不去争,我心下有些不平。 「戏子怎的?前朝也有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