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下不知是何滋味。 若非阑适香有些未告知我的本事,只怕如今这般的,便是我二人了吧。 「阑宫令,朕答应赐你丹书铁券,你可还有其他所求?」 皇帝捏了捏鼻梁,将认罪书折了起来,紧紧地攥在手中,口中言语却依旧悠然。 「臣斗胆,想求为云家求一份清白,求陛下执朱笔,亲自为云家翻案。」 阑适香一番话,将我好容易放下的心又吊了起来。 「放肆!」皇帝打断他,手中的佛珠应声而断。 「你一个戏子,敢妄议朝政?谁给你的胆子?」 21 伴君如伴虎,皇帝发了怒,阑适香被扣押在了牢中,我买通了衙役探视。 阴暗的牢房里,他坐在一堆发黑的稻草上,所幸身上无伤痕,我心下稍微地放松。 「阑……」 我开口,他陡然回头。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走。」 他眯了眯眼,抬手将桌上的一碗水泼了过来。 冰冷又发着隔夜腥臭的水,泼了我脸一脖子。 我有些懵,呆在了原地,他扑了过来,端起地上另一碗水又泼了过来。 他的手苍白得很,紧紧地攥住我的衣襟,勒得我脖子生疼。 我脖子上那根绳子猛地崩开,他探手进去扯了出来,拽掉了三枚铜板,将泥牌子扔进了牢门下积的水坑中。 「带着你的东西,走吧。以后你我没有关系。」 什么叫,没有关系? 脖颈松了,我的心好像也空了。 我有些不可置信,看着他的脸是那样熟悉,可眸中的冰冷,又是那样陌生。 他攥着三个铜板回了身,爬回了那堆稻草上。只留下一个背影。 隔着牢门,我怎么也抓不到他了。 能抓到的,还有什么呢? 对了,还有那块儿娘给我的牌子。 我擦了擦眼睛,从水坑里摸出那块泥牌子。 泥牌子好像缺了一角,被我的手一抹,又掉了一块儿。 露出了晃眼的金色。 泥巴碎了,泥牌子不见了。 我看着手中的金牌子,上面还刻着一个「樑」字。 这是大樑皇室才有的牌子。 陆岁辰有一块儿,我见过的,是因为他娘是皇帝的亲妹妹。 那我呢?
22 日子过得像戏文似的,我爹居然是皇帝。 我被人带着沐浴更衣,浣面梳妆。 在太和殿,见到了皇帝。 这是我第一次正眼看他,之前只能低着头翻翻眼睛偷瞄。 「真像啊……」 他激动得胡子都在颤,小心地拿出一根木簪子插在我的发髻上。 「当初朕南下时被刺杀,是你娘救了朕……」 他和我娘的故事像一出美女救英雄的戏文。 一个离谱的开始,一个缠绵的过程,一个悲剧的结尾。 在他的故事里,我娘是已经死了十几年的人了。 见到我,才知道原来我娘一直都活着。 「朕这便派人去汴梁接你娘,好孩子。」 他抹了一把鼻涕又抹了一把泪,好似我娘是他不可忘怀的白月光、永刻心头的朱砂痣。 23 皇帝流落民间的公主找回来了。 这消息很快地在朝堂传了个遍。 皇帝说,要钦天监择日为我行公主册封礼。 「你从前跟着阑适香一个伶人,还想册封公主?真是笑话。」 那几个月没见的长公主到我暂住的宫中嘲讽。 「朝堂上都闹翻了,你一回来就给父皇带来这么大个麻烦,真是丢尽了皇室的脸面。」 看着她的嘴一张一合,我只觉吵得慌。 什么公主不公主,我本也没有什么追求。 我只想回汴梁去,带着阑适香,去见娘。 见我不说话,长公主突然站起身,逼近我的脸,一字一顿地开口:「对了,听说你还日日去牢中看那阑适香?他可见你吗?」 「你以为,从前他不肯做我的面首,如今就肯做你的了?」 我一直抬眼看她,手心瞬间冰凉。 我想起阑适香泼在我身上的水,还有每日去都背对着我的身影。 从前他从未把我当丫鬟般留在身边,我也从未想过用面首来折辱地陪伴他。 我所求,从来都只是他和娘,平安喜乐。 长公主走了没多久,皇帝晚膳时又来了。 他的头发似乎又白了许多,疲惫的眼睛有些发红。 「对不起,孩子……」 这回,在他和我娘的故事里,我娘真的死了。 侍监说,我娘是跟人起了争执,从阁上摔了下来,正好被街上一辆失控的马车碾了过去。 那辆马车运的是开山石,很沉。 把我娘的骨头都被碾碎了,是用两床棉被夹着,才勉强地收了尸。 24 皇帝把从汴梁带回来的我娘遗物都给了我。 有我绣的第一只香囊,里面的香粉味道已经没了,但彩色的绣线丝毫没掉颜色。 还有一个我三岁时用泥巴捏的小老虎,小老虎的脑袋瓜已经被摸得很亮了,小老虎的肚子上刻着「千金」。 「我宝儿就是千金,娘为了生你,足足地花了上千两。」 娘的声音似乎还在耳侧。 心口有点难受,好像被一条毒蛇缠了起来,用满是毒液的牙齿咬在心头,锥心刺骨。 我的眼睛有些酸涩,鼻子有些堵。 所以,娘一开始便知道我爹身份尊贵,才会这般生下我。 那她为何不自己上京,而是把我送到阑适香身边。 泥牌子,是故意藏住的金。 那还有什么事,是故意藏住的呢? 我翻了所有的东西,没找到那瓶竹子发油。 有一件事,我想去问清楚。 25 虽未行册封礼,但皇帝亲口说过,我是公主。 宫中之人见到我,也只是恭敬地行礼,并未阻拦我的去处。 我一路走到禁宫牢中,门口的看守今夜似乎偷了懒,靠在桌子上打着呼噜。 也好,不想惊动太多人。 我脚步有些虚浮,不自觉地咬紧牙关,一路走了进去。 却在拐角处,听到了阑适香压着怒气的声音。 「你怎么敢的?我说过会想办法解决,你怎么敢?」 我顿住了脚步,站在拐角的阴影里,听着侍监的声音响了起来。 「公子,路已至此,不可回头了。」 什么不可回头?什么公子? 「就算不看三芊,她也是我祖母的养女。」 养女?看我?说的是……我娘? 「公子,您别忘了,若不是她娘,您祖母不会死,这颗棋子如今没用了,如今她能顶着皇帝后妃的名号安葬,已是厚待了。」 良久的沉默中,我恍若置身冰窖。 「还有那竹息香,奴才已经扔了,不会有人发现的,您只管用好公主这最后一颗棋子,为云家翻案,您还是云家唯一的嫡子、云老将军的后人,到时候,您就是想娶她,也是配得上的……」 后面的话,我已经听不见了。 我不想在这里待了。 我想回去,回到汴梁去,回到花月楼去,回到我娘的怀里去。 我扶着墙,想走出去。 脚下却一阵虚软,似乎很远的地方听到有人质问:「谁在那里?」 听不清了,不想听清了。 脖颈后突然一痛。 我彻底地失去了意识。 26 我似乎睡了很久很久。 不然怎么会醒来后,看着身边的一切,都这么陌生。 他们说,我是公主。 我觉得是真的,因为这里很华贵,还有穿着龙袍的皇帝,日日疼爱地过来看望我。 他们说,我之前病了一场,如今痊愈了。 我觉得是真的,因为我如今身体很好,可是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