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我每天往返市区和镇上,路上花费不少时间,对此,我苦不堪言。 周野忽然让我收拾东西,说带我去新房子。 我怎么都没想到,周野竟然在市里租了一套一居室。 但是他跟我住这边的话,上班的路就更远了。 周野知道我在想什么,他说:「我还住仓库,你只管好好考试。」 周野不在身边,也没忘给我伙食费。 我舍不得花,顿顿啃馒头吃咸菜,攒了钱给他买了一套西装。 他最近在跟一个老板跑钢材的业务,我无意中听到老板跟他说让他穿好点,跑业务的第一印象很重要。 周野的钱基本都拿来养我了,他的衣服顶多就是不破,算不上好看。 给他买衣服的念头,在我上学时就出现了。 衣服拿到他面前,周野第一次骂了我。 他骂得很凶,还让我高考前不许再回来。 我哭得很委屈,「你又不是我亲哥,我凭什么花你的钱?」 周野说:「我愿意给你花。」 「我也愿意报答你!你不要我的东西,那就等我长大了嫁给你。」 周野整个人僵在了那里。 我不管。 话我撂下了,说走就走,还告诉他,我考完就回来找他。 有了奔头,我学习更努力了。 周野还来看我,一个月一次,雷打不动地给我送红糖。 我跟他一起从出租屋里出来,被同学看见,第二天就被叫到办公室。 老师们看我的眼神很失望,他们苦口婆心地劝我好好学习,不要把心思放在别的事情上。 我知道光靠我一个人的证词没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但我死活不肯把周野喊过来。 周野不知道从哪里得知这件事,来了我的学校。 他穿着我给他买的西装。 他的身材很好,廉价的西装穿在身上也像模特。 他跟老师谈了半个小时,半个小时后他走出办公室,告诉我没事了。 他问我为什么不跟他说这件事。 我没吭声。 他语重心长地说: 「安安,是我考虑不周,以后我就不来看你了,让隔壁王婶给你捎东西。」 我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什么都没说。 说什么都比不上一张大学录取通知书来得实在。 7 周野说话算话,整整一年多没来找过我,我也一年多没见过他。 我憋了一口气,攒着劲学习。 高考结束,我没有急着回去见他,而是在出成绩之前去打工了。 这一年多的假期我也没闲着,在学校附近的餐馆帮工,挣点学习资料费用。 高考成绩出来的那天,我揣着半个月的工资,踏上了去找他的路。 仓库还是那个仓库,但是住在里面的人不是周野。 「你找周野?周野都离开一年多了,你不知道?」 我面上血色尽失,强行稳住身体才没让自己失态,「他……去哪儿了?」 「他呀,坐豪车走了,还能去哪里,长成那样肯定是被富婆接走的。」 8 周野成年后一天比一天好看,宽肩窄腰,腰板挺得笔直,肤色偏小麦色,但不妨碍他帅。 二十岁就有媒婆上门来给他说亲,不要彩礼不要三大件,唯一的条件是让他入赘女方家。 周野没说话,我抄起门后的扫把把人赶了出去。 「周野不娶!七仙女来了他也不会入赘!」 十里八方就周野长得最俊,少女们春心萌动,对他暗许芳心。 媒婆不放弃,趁着我不在的时候又去找周野。 隔壁王婶告诉我,媒婆走的时候笑嘻嘻的,大半是事成了。 我冲回家,周野正好在收拾屋子。 我走到他面前抢走他的扫把,把他往外推,「要走就赶紧走。」 周野不解,「你让我去哪儿?」 「你不是要入赘吗?」我没给他好脸色,继续推他。 周野拽住我的手,「谁告诉你我要入赘的?」 我瞪他,「那媒婆刚才来做什么?」 周野像是才明白过来,哭笑不得: 「我没有,我说我有心仪的姑娘,改天再找她上门下聘。」 我愣愣地看了他好久,胸口又酸又张。 过了很久很久,我才明白过来,那叫吃醋。 所以现在,他是去找那个姑娘,跟她结婚了吗? 我终究还是被抛下了。 9 我坐在仓库墙角,一坐就是一夜。 天亮后,我扶着墙站起来,失魂落魄地离开。 茫然地在街上走了不知道多久,我听到有人喊我。 「平安?还真是平安呀。」 是王婶。 她欣喜地上下打量我,「真是女大十八变,咋比我上次见你又好看了呢?」 「王婶~」 「欸,别愣着啊,进来坐。」 王婶拉着我往她家的方向走,我推不掉,只好跟着她回了家。 王婶很健谈。 她一口气说了很多夸我的话,说要是她的孩子有我这样省心就好了。 话锋一转,她问:「周野没跟你一起回来吗?」 我心里酸涩得厉害,摇了摇头,「我很久没见到他了。」 王婶问我怎么回事,我把仓库那些人说的话跟王婶说了。 她很是疑惑: 「不对呀,周野走的时候还特意让我不要去给你送东西了,他说你们一起走。」 我怔住,转而又陷入了浓浓的悲伤中。 周野向来聪明。 他这样说,无非就是不让王婶去找我,免得透露了他离开的事实。 周野真是好狠心呐,为了不让我缠着他,他连这样的借口都用上了。 后来王婶还说了什么我不记得了。 我回了学校附近的住处,缩在那个小小的屋子里,两天没有出门。 有人在门口敲门。 敲了很久,我才慢吞吞地起身。 来人是班主任,她看到我的那一刻瞬间,脸色突然严肃且担忧起来。 「平安,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了?是不是生病了?」 她伸手贴在我的额头。 微凉的手碰到我的头时,我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班主任大惊失色,牵着我就往外走,「你生病了,我们去医院。」 我扶着门不动。 她停下来,「怎么了?」 「老师,我没钱……」 班主任愣愣地看着我,最后长长叹息, 「生病了,就是没钱也要治病,再说,你不是还有个哥哥吗?」 我垂着眼,「他失踪了,我找不到他了。」 班主任诧异地看了我好久好久,最后一声不吭地拉着我去了医院。 医药费是她出的,我说我过两天去打工挣钱还她。 她说:「平安啊,每个人的一生都会遇到大大小小无数困难,等再过几年你回头看看,就会发现现在的困难根本不值一提。钱的事,等你有了能力再说。」 「对了,分数出来了,你是我们县城的文科状元,这可是件天大的好事。」 我望着窗外不说话。 考得再好,没有周野跟我分享,好像一点也不开心。 班主任见我不说话,她柔声说: 「你不要多想,上大学的学费我来给你想办法。你要是不想欠人情呢,那就努力学习,等你毕业能挣钱了再还我。」 我收回视线,怔怔地看着她。 半晌,忍了好多天的眼泪在眼眶打了几个转,终于还是落了下来。 老师说得对。 就算周野不在,我也不能被困死在这个地方。 我要走出去,走到高处,这样他就能看到我了。 10 高烧发展成了肺炎,班主任不放心我,每天都陪我来医院输液。 第三天,班主任有事,让我先去医院。 输液到一半,有两个人站到我的面前,不确定地喊我:「二丫?」 我浑身一个激灵,看向来人。 竟然是多年前把我扔荒山野岭的亲生父亲。 他的身边有一个十几岁的少年。 少年吊儿郎当的,不耐烦的神情一览无遗。 我不想认他们,淡漠地开口:「你认错人了。」 哪知他忽然就激动起来, 「你是我生的,我怎么可能认错?还是说,你现在过得好了,不想认我这个爹了?」 他说着,伸手就要来拔我手上的针头。 我的反应也快,护住手瞪他,「你干什么!」 「跟我回家。」 我往旁边挪了挪,「我不认识你,凭什么让我跟你回家?」 「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你弟弟就是因为你抢了他的气运才变成这样,你说什么也得回家补偿他。」 我被他从椅子上拉了起来,眼看着输液管子不够长了,我放开嗓子喊:「拐卖啦,拐卖学生啦,快报警啊……」 身后一声厉喝,是我班主任。 她冲上来分开我们,把我护在身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