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面看着他,却不肯动,两人无声对峙,良久良久,沐听雪终是俯下头,就着他的手,红唇贴着酒盏边缘,慢慢啜吸酒液。 他却慢慢缓缓的抬高自己的手臂,她不能退,也不能弃杯,只能随着酒杯慢慢抬起头颅,见他一张清俊面容,君子端方,眼神明亮如星。 沐听雪缓缓将最后一滴酒液吸入嘴中,一口咽下。 他贴近她,笑的艳丽,盯着她的一张红唇:“酒好喝吗?” 沐听雪谨慎的抿唇,往后退了一步,和他隔开距离,隔开那诡异的气氛和窒息感,微微点点头。 沐墨渊惬意一笑,定定的看着她,微微弓下身体,唇追着她的唇而去。 她瞳孔瞬然放大,伸手捂唇,忙不迭往后退去,却被一只手臂揽住腰肢,把她的身体往前一带。 她的手背上,轻轻贴着一双极其柔软温热的唇。 “小酒是吗?”他轻轻说话,温热的酒气贴在她滑腻的肌肤上,“为什么叫小酒呢?是因为笑起来的这一对酒靥么?” “害怕吗?”他微笑,“怕的连话也不敢说了?” “在发抖吗?”手下的腰肢细又软,不盈一握,仿佛一用力就可以拧断。 “怕什么呢?我可是哥哥呀。”他眼里落满明光碎玉,“是最亲的哥哥不是么?” 他突然笑的低沉,闷闷的,哑哑的,和平常截然不同的嗓音,柔软的唇在她手背游走,滑至她的指间,轻轻伸舌一舔,一点湿意和热度落在她指上,微笑:“是蟹膏的味道,妹妹没有把手洗净。” 第92章第92章 沐听雪这场小小的风寒拖拖拉拉五六日, 尚没好利索,小玉和小云挑了个顶暖和的日子,约着沐听雪去放纸鸢放疾。 小玉又邀了王小二和曲池, 也算是踏春之意,众人买了个画得精致的美人鸢去了钱塘江畔,那儿风大, 地方也阔,这时节还能遥遥望见一点草色, 王小二和曲池牵线, 小玉和小云高高擎着纸鸢,四人嘻嘻哈哈在草间奔走,小玉回头, 大喊了声:“九娘子,快看。” 美人鸢离了姐妹两人的手,在半空中摇摇欲坠,遽然被一阵风刮上高空,很快只见一个飘飘倩影。 沐听雪双手拢在袖里,仰着头看纸鸢,弯着笑眼。 “九娘子, 快来放疾。”众人呼喊沐听雪, “纸鸢飞了, 九娘子的病也好了。” 小玉还带了把小剪子。 “好啊。”沐听雪也起了兴头, 碎步上前, 正扯着一段纸鸢的丝线,拉在手里拽了拽,听见曲池嘻嘻笑道:“九娘子仔细下手,剪过这根线, 病痛随风走,前尘往事,也一概随风而去啦。” 沐听雪顿住动作,仰头看着纸鸢,已远去如一黑点,笑道:“是了,那就随风而去吧。” 她素手扶着长线,低头下剪,丝线被绞断的一瞬,听见绷紧的弦啪的一声,众人齐抬头,美人鸢被风吹卷着飘向远方,咻然不见了影子。 曲池在旁侧看着她舒展的面容,上前一步,和她并肩站着:“飞走了。” 江流平缓,无树遮掩,眼界开阔,心也开阔了几分,沐听雪叹了口气,心平气和:“飞走了。” 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时光流逝,总有一日会淡忘所有,再也想不起点点滴滴,也就无所谓爱恨。 放过纸鸢,众人漫步草间,共赏了一回料峭春景,回程的道上,进了一间食肆,喊了几碗热腾腾的桂花芝麻馅的糯米圆子。 王小二端着碗,笑嘻嘻坐在沐听雪面前:“九娘子,新春又来了” 小玉含羞,把通红的脸埋进了碗里。 过完这个年节,小玉就快十七岁啦,她和王小二的亲事,小玉只喊沐听雪做主,沐听雪依着小玉的意思,倒是把亲事应了下来,只是迎亲的日子一直未定下来。 市坊人家,又没有什么宗族亲眷可以依靠,也没什么家底准备丰厚迎嫁,婚事其实就挑个吉日,置两身新衣裳迎娶过门就罢,但沐听雪总是不定日子,王小二日日急夜夜急,隔三差五在沐听雪面前上蹿下跳。 “我们家的姑娘,又聪明又勤快,岂是随随便便就能娶到手的。”沐听雪捧着碗笑,“小二哥,拿出些诚意来。” “我给九娘姑奶奶磕头行不?” 任凭王小二如何再求,沐听雪岿然不动:“再看看,兴许还有更好的人家呢。” 王小二这么求过十回八回,小玉眼里盈盈目光,又是羞涩又是焦急。 曲池也来掺和,去给王小二告密:“别急别急,煮熟的鸭子跑不了,九娘子这阵儿急着攒着嫁妆呢,嫁妆攒好了,自然就应你。” 沐听雪瓷勺敲敲碗沿,挑眉瞪眼嗔怪曲池:“曲池,嗯?” 曲池桃花眼弯起来,跷起一腿搁在膝头,拍拍王小二的肩膀,拍拍自己的胸膛,打了个呼哨:“男人嘛,好兄弟,同仇敌忾。” 一番拉锯下来,小玉的婚期最后定在今年四月末,先拟婚书,婚书就交由曲池代劳,沐听雪请朱婆婆来当证婚人,把这亲事白纸黑字应下来。 曲池写字居然也很好看,看得出是出自曲夫人的教导,曲池挥墨,见沐听雪目光专注盯着自己下笔,偏首对着沐听雪笑:“字拙,让九娘子见笑。” “写得很好。”她夸他,“胸中有丘壑,字自然好看。” 她是第一次这么直接夸他,曲池内心一动,轻声问:“九娘子以前也常读书写字吧?” “也还好,闲来无事作弄两下,只当解闷。”沐听雪微笑,指着曲池手中的笔,“我字写得很难看的,小时候家里妹妹一直笑话我,练了好些年,还一直不太见好。” 不难看,他拆开过她写给蓉姊的信,簪花小楷,清丽隽秀。 她第一次在曲池面前提起自己的以前,若是之前问起,她一概提防得很紧,今日许是高兴,倒说了不少话。 “我很晚才识字,大概岁才开蒙,一开始都不会握笔” 曲池秉住呼吸,只静静听她说,不敢出声惊扰了她,见她面容含笑,星眸莹润,叨叨絮絮,心内百转千回。 婚书写完,沐听雪将上头的墨迹吹吹干,笑道:“得去把这两张笺纸裱起来,让王小二带一份回去,小玉收一份。” 楼下就有纸铺,曲池和她一道去,将两份婚书好好装裱起来,曲池见她喜笑颜开,忍不住问:“九娘子以后也会嫁人么?” 她听到了他的问话,却没有回应。 沐听雪今年已经二十有二,若是一个未出过阁的女孩,这年岁已然很不小,这年岁,也早该成为一个母亲。 小玉出嫁后,要搬出这家里,小云若想跟着亲姐生活,这家里最后就只剩下沐听雪一人。 “说不准呢。”最后她回他,“可能会,也可能不会,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但眼下还是赚银子比较重要。” 沐听雪用那批在明州买的香料,试了一些东西出来。 外头香料铺里卖的,都是现成的香饼香线,多俗少雅,当然也有顶有名的铺子,调配的香料很受时人追捧,靠着这一门手艺家累巨万,但凡风雅些的人物,也都会动手调香焚香,沐听雪所制的,都是依着自己的喜好做的。 先是去了西泠桥的画舫里,花娘们许久未见沐听雪,此回见她挎着个小篮前来,都殷勤招呼:“九娘子。” 沐听雪以前常送自己做的香囊、绢袋、药枕一类,用的不过是药铺里常见的花草药,兰菊豆蔻、薄荷、半夏、橄榄一类,这回倒是有些很新鲜的货品。 “这是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