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而打坐的司伯珩已被惊醒，冷言责备：“大晚上乱跑什么？”

颜茸茸心中一紧，忙解释：“夫君，我做了噩梦，梦见——”

“你已经不是三岁稚子，莫要再编出这等胡话诓人。”

话毕，司伯珩冷着脸站了起来。

颜茸茸知道，他又要走了。

成亲三载，司伯珩只是每月初一和十五过来同她呆三个时辰。

外人都言国师无心情爱，只一意修炼，都道这桩姻缘是颜茸茸用救命之恩胁迫来的。

却无人知情，此亲乃他开口求娶。

能嫁他，是她这辈子最开心的事。

外人怎么说她不在意，他性子冷也没关系。

颜茸茸想总有一天她能把他焐热，反正自己有的是时间。

可现在，她等不起了。

颜茸茸追出去，鼓起勇气拉住他的袖摆：“夫君，母后又催我要孩子了，你今晚能不能留下来？”

他淡漠望着她，就好像她是一个无理取闹的怨妇：“六公主，你三年前不就明白，我这辈子都不会碰你。”

“轰然”一下，司伯珩的话如雷震彻耳畔。

心口骤疼，痛到颜茸茸脑海都蒙了。

他什么时候说过不会碰她？她为何没有半点印象？

她甚至一直以为，他求娶她，多少是爱她的。

颜茸茸压下喉间腥甜，急声追问：“你不碰我，那你为什么娶我？”

“天命如此。”

颜茸茸含泪望着他头也不回的背影，唇畔发颤：“天命？所以，也是天命叫你对我如此冷淡的么……”

司伯珩没有回答，可那不曾停留的背影却好像给出了答案。

颜茸茸孤身在外站了许久，夜风侵体。

当晚，她便毒发高烧，巫医们受了三天三夜才将她救回。

而颜茸茸刚醒来，就忍不住问：“国师呢？”

“国师在瞭望殿，三日未归了。”

颜茸茸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可每次都止不住期待。

送走巫医，颜茸茸望着窗外被雨打谢的春花，心头止不住一阵阵酸涩。

她怕是就像这花一样，也没几天了吧。

想到这儿，颜茸茸忽然很想见司伯珩，很想很想。

“阿月，扶我去瞭望殿看看吧。”

婢女阿月担忧道：“公主，巫医说了您要好好休息，不能大喜大悲，且这瞭望殿只有国师门下之人能进，您去了也见不到国师。”

可颜茸茸依旧坚持，阿月劝不住，只能随行。

国师府和瞭望殿隔得并不远，不过一炷香的脚程。

即便如此，司伯珩还是不愿回去看她。

思及此，颜茸茸心中又是一疼。

这时，不远处忽然响起一阵清脆如银铃的笑声。

瞭望殿森严，司伯珩从不允许下属玩笑，谁这么大胆？

颜茸茸走过树荫，好奇望去，只见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挽着司伯珩的手，两人好不亲密。

而记忆中从来冷漠的司伯珩，竟然笑了！

第二章 没必要

眼前一幕太刺眼，颜茸茸看得气血翻涌。

司伯珩似是有所察觉，抬眸望见她，神色肉眼可见的冰冷：“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颜茸茸未答，只是盯着他们挨着的衣袍，心口好像有团火在烧。

她提起裙摆走近，装得一幅优雅从容：“夫君，今日是初五，我们需按例进宫。”

“办完事，我自会过去。”

他的疏离就像一个巴掌，狠狠扇在颜茸茸那点隐秘的小心思上。

站在一旁的白衣女子轻笑出声，用一种熟稔的语调问：“师门不允成婚，没想到师兄竟跑下山娶了夫人，只是……我瞧着你这夫人怎么似曾相识？”

颜茸茸闻言朝女子望去，顿时惊住。

这女子的眉眼分明和她一模一样。

寒冬分明已过，颜茸茸却感觉有一阵刺骨的凉意自脚底升起。

司伯珩，真的是因为所谓的天命才娶她吗？

颜茸茸想问，却被白衣女子截断了话：“六公主，我是岭南先生之女季灵芝，亦是司伯珩师兄的小师妹，此番前来是为除恶，我借走师兄一会你应当没意见吧？”

颜茸茸攥紧袖帕，她能有什么意见？

司伯珩去哪儿，从来不会同她说，甚至他做了什么，她都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与其说自己是他的妻，还不如说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旁人。

颜茸茸站在殿前，亲耳听着司伯珩对季灵芝的关切叮嘱。

“你这次下山师父知道吗？恶人的习性可摸清了？等会不要莽撞，撑不住就跑，安危最重要……”

爱一个人是怎样，不爱一个人是怎样？

原来，如此分明。

直至两人走远，颜茸茸才浑浑噩噩的走出瞭望殿。

她明白，纵使再心酸，也只能独自一人去皇宫。

天上太阳晃得人眼晕。

茫然失魂间，蛊毒骤然发作，喉咙的腥甜止不住奔涌，颜茸茸望着帕子上的血，压抑许久的酸涩在这瞬间涌出。

望向瞭望殿的高塔，她忍不住低喃：“夫君，我疼……”

可这声最终还是消散在寂静中，无人回应。

这时，急促脚步声响起，一宫人上前传话，说是皇后等待多时。

颜茸茸藏好血帕，跟随前往。

椒房殿内。

皇后看着坐在椅子上垂眸不语的颜茸茸，淡淡说：“小六，你嫁给国师已然三载，至今没有子嗣，你父皇很是忧心。”

颜茸茸鼻尖一涩，她从未和司伯珩有过肌肤之亲，如何能有孩子？

皇后又言：“国师乃百年难遇的天才，他的血脉必然出色，且他不日就要回岭南，云国岂能就这样放他离开？”

颜茸茸猛然抬头，司伯珩要走？

可还不等她询问，就见皇后招出三位窈窕绝伦的女子：“既然你生不出，那本宫就找人帮你，小六，云国必须留下国师血脉，这是圣旨！”

这最后一句，像是巨石压在心头。

颜茸茸不知自己是走出宫门的，看着国师府的门匾，她竟有些不敢进。

纳妾，自己该怎么和司伯珩开口？

颜茸茸深吸一口气，慢慢走到书房，刚要抬手敲门。

却听里面传来一问：“师兄，你下月就要回师门，你这个妻子要一起带回吗？”

抬起的手僵在半空，颜茸茸下意识的屏住呼吸。

良久，才听到司伯珩淡漠一句：“没必要。”

第三章 诛心

好一个没必要。

司伯珩总是这样，不经意间就能摧毁她的贪恋。

心仿佛被削掉了一半，颜茸茸疼得扶着柱子才堪堪站稳。

从始至终，只有她把这三年当了真。

真是狼狈。

颜茸茸想离开，还未转身，书房门却被打开。

司伯珩没想到会在这儿看见她，脸色一凝：“找我何事？”

颜茸茸看着他身边泰然处之的季灵芝，一时间竟有种自己才是客人的荒谬感。

将心里那些苦楚尽数压下，她极力维持着端庄：“父皇有旨，我想与你单独说。”

司伯珩迟疑了一会儿，终究没拒绝。

书房内。

季灵芝刚离开，颜茸茸就听司伯珩问：“何事？”

他似乎不愿意和她多待一秒。

可心里那些话，实在难开口。

直到他皱眉不耐烦，颜茸茸才颤声道：“夫君，纳妾吧。”

话落，空气骤然变得压抑。

司伯珩目光锐利，声冷如冰：“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颜茸茸不敢看他，用尽平生的克制：“妾，容貌平平又缠绵病榻，自知不能为夫君尽欢，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故，妾特地挑选了几位靓丽娇娥为夫君开枝散叶。”

说完这些，已经耗尽她所有力气。

半响。

司伯珩终于启唇：“我孝不孝，不用旁人操心。”

颜茸茸一愣，眼泪瞬间润湿眼眶，她慌忙低头，却又听他冷情道：“有这闲工夫，你不如找人想办法解掉蛊毒，或许还能多活几年。”

颜茸茸一颤，连忙捂住骤紧的心口。

抬头凝着司伯珩再未回头的背影，泪再也忍不住掉下。

他明知道同心蛊需要夫妻同房才能解，见死不救也就罢了，竟还要她找别人？

诛心，也不过如此。

经此一事，颜茸茸和司伯珩原本不好的关系仿佛走到了崩溃的边缘。

司伯珩打破了每逢初一十五必回府的约定，已一月未归。

转眼到了二月十七，这晚，是云国最重要的日子。

皇城会举办隆重祭春宴，为求此年风调雨顺，也可求夫妻感情和睦，就像春花一样绚丽永灿。

颜茸茸站在国师府门前，隆重的公主礼服衬得她越发显得身躯单薄。

可等到吉时将过，她还是没等来心心念念的人。

颜茸茸收回视线：“走吧，国师大约忙着除恶，没时间陪我进宫。”

可触及阿月担忧的目光，她却发现自己连自欺欺人都做不到。

颜茸茸每走一步，孤独都在说——

他不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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