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色和缓了不少。 唐导回到监视器后,我深吸一口气,脱下羽绒服,准备重新拍,宿野又跟过来了。 他让唐导删掉这场戏,或者找吻替。 「你们集团是出钱了,但也不能乱指挥安排啊,这场是正面近景,用不了吻替,只能真人!」唐导气得够呛。 「就是不行。」 宿野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面无表情。 唐导臭着脸,也赶不走他,只能窝着一肚子火,让我们先拍别的场次的戏。 宿野一直跟到天黑收工。 21 第二天早上,我刚到,就看到宿野已经在了。 程程听场务说,天不亮宿野就来了。 又没拍成。 连着几天,他像块狗皮膏药似的,赖在片场不走,监视着,不让我和裴斯序拍吻戏。 唐导只能让我们先拍后面的。 每当我开始和裴斯序拍摄,那道锐利如鹰隼的视线,便直勾勾锁定在我们身上。 脆弱,无助,阴冷。 盯着我浑身不自在,总是进入不了状态。 我忍不住怒视过去,宿野马上又勾着唇浅笑,看起来既乖巧又无辜。 他还要客串和我有两句台词的角色。 青砖窄巷,他靠着墙,一身长衫也盖不住矜贵的气质。 哪里像教书先生,分明是个十里洋场里留学归国的富少爷。 「我问唐导要了个角色。」 「我们对对戏吧。」 宿野理了理长衫下摆,舒眉软眼望着我。 「你捣什么乱?」 我的脸色彻底冷下去了。 「你知不知道你的心血来潮,抢了别人好不容易才争取到的出境机会。」 宿野眼里的光亮渐渐熄灭。 「我不演了,你别生气。」他抿抿唇,神色落寞。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马上就要杀青了。 唐导悄悄来找我,让我想个办法把宿野弄走,得把那场戏拍完。 最后一天拍摄,傍晚,我结束了最后一场戏。 「宿野,你现在有时间吗?可以来房车上吗?我们谈谈。」 我抱着花束侧头叫了他一声。 「有,我有。」 宿野有点不敢相信我主动跟他讲话。 怔愣片刻后,弯眼冲我笑。 22 「那天你说的再给你一次机会,我会重新考虑。」 「不过要等你休息好了,我们再好好谈一谈。」 房车里,我轻叹了口气。 指着我平时午睡的床,让宿野休息。 他住在附近的酒店,从那天赶回来就没休息好。 睡得晚起得早,满眼疲倦,眼里都是可怖吓人的红血丝。 宿野听话地躺到床上,身上搭着我常盖的毛毯。 「晚晚,你是在心疼我吗?」 他将脸埋进毛毯里,深吸一口气,看起来满足极了。 「睡吧。」我没回答,让他快睡觉。 「对了,不是杀青了吗?怎么不回酒店?」 「晚上所有人都拍完,还要大合照。」 「那我就睡一小会儿,你记得叫我,我陪你拍完然后送你回酒店,好吗?」 「好。」 「你相信我,我保证你不喜欢的我都改。」 「嗯。」 …… 宿野的呼吸逐渐平稳。 我看了会他安静的睡颜,静悄悄起身对程程说。 「走,去拍戏。」 紧锣密鼓的重新做妆造,换衣服,没有宿野在,我和裴斯序顺利吻上去了。 唇齿厮磨,交缠。 吻了两分钟,唐导满意地喊咔。 这次是真的杀青了,全部人都在鼓掌欢呼。 裴斯序脸颊泛红,「温晚,有句话我放在心里五年了,我……」 我轻笑着打断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合作愉快,以后微信常联系呀。」 「……好,常联系。」裴斯序默了默,苦笑道。 穿上保暖的羽绒服,我走出去。 迎面一道黑影仓惶地奔来。 看到我,宿野停住了。 寒意肆虐的冷夜,他整个人很安静,站在阴影里。 脸色苍白,一动不动。 盯着我被亲花微肿的唇,近乎失神地呢喃:「拍完了?」 「嗯,拍完了。」 「你让我睡觉,不是心疼我,是故意支开我?」 「是。」 「你说的……重新考虑,是在骗我?」 「是。」 我坦然的模样,刺痛了宿野。 「你不能这么对我!」 「温晚,你不能……」 他咬着牙低吼,声音染上潮湿的泪意。 像一头走投无路的困兽,暴怒,无助,找不到宣泄的出口。 「再见。」 我擦过他的肩膀离开。 他的深情,太迟了。 23 连夜收拾行李,和程程飞回海城。 「晚姐,你真的要解约退圈?」小姑娘快成泪人了,抽噎着问我。 「嗯,我想先回老家,然后再到处走走。」 「我把你介绍给了一位前辈,她人很好,你跟着她,我很放心。」 我摸了摸程程的头。 父母早亡,我自小和奶奶相依为命。 好不容易走出大山考入大学,临近毕业,奶奶却生了重病。 做完手术,还有源源不断的疗养费。 为了能支付得起后续高昂的费用,我才签约公司,进了这行。 可我刚走红,奶奶就离开了,剩我一人孑然一身。 这些年,我的大多数片酬都捐给了山区建学校,剩下的也足够我生活的。 经纪合同马上到期,我递交了不续约申请,将公寓挂出售,准备回老家。 但我的申请,很快被驳回了。 是宿野的授意。 经纪人一脸难色,「合同里有一条规定,每年播出的作品必须达到数量标准,不然,还得接着续约。」 「我今年上映了两部,还有一部已经定档了,符合条件的呀。」 「那部……被上面授意撤档了,今年大概是播不了了。」 续约,我走不了。 提前终止合同,要赔天价违约费。 宿野要一直拖着我。 宿氏集团的大楼,我面无表情走进顶层办公室。 「你到底想干什么?」 室内没开灯。 夜色惨寂,星光黯淡无光。 宿野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垂下眼。 擦着打火机的砂轮,点燃一根烟。 火光映着那张脸,他仰头轻笑,眼里有着孤注一掷的疯狂和绝望。 「我们之间,没结束。」 「晚晚,你喜欢看烟花,我带你去维港看烟花好不好?」 「去年明明说好了的,我失信了。」 「好在还来得及,还有机会。」 「我们……」 宿野自顾自说着。 「你是要逼死我吗?」 我出声打断,静静看着他。 「宿野,你口口声声说爱我,有你这样爱人的吗?」 「你出身富贵,没有你太子爷拿不下的人,霸道惯了。」 「所以你觉得你招招手,低个头,我就该感激涕零回到你身边?」 「平心而论,五年里,我们有很多美好快乐的回忆。」 「你是我真心爱过的人。」 「所以,别让我觉得后悔遇见你,好吗?」 说到最后,我的眼眶霎时红了。 室内安静得听不到任何声响。 宿野睫毛轻颤,脱力似的往后靠。 他侧脸看向窗外,唇色苍白,有种说不出的破碎凄凉。 最终闭了闭眼,「你走吧。」 24(尾声) 我回了老家。 残冬给起伏的大山染上一层斑驳。 这是我捐建的第一所小学,村里的孩子再也不用每天早早起床,徒步走将近一个小时的山路去上学。 学校还缺一位音乐老师,我暂时顶替上。 时间过得飞快,眨眼到了四月。 学校洗手台的水龙头坏了,滴滴答答往下漏水。 我拿着螺丝刀,站在洗水台前瞎捣鼓。 弄了半天,也没修好,我有些泄气。 身旁突然斜伸出一只手,「我来吧。」 宿野挽起黑绸衬衫的袖子,接过我手里的螺丝刀。 顿了顿,接着说:「考察项目,刚好路过,我下午就走。」 我嗯了一声。 短暂的诧异过后,我迟疑:「你会修吗?」 「应该会。」宿野认真地点头,开始上手。 看起来有模有样的。 我放下心,转身去工具箱拿钳子,问:「需要用——」 话没说完,突然听到水流喷涌的呲呲声。 我预感不妙,转身一看。 原本只是拧不紧滴水的水龙头,被暴力卸下来了。 水流乱溅,浇得宿野浑身湿透,他的手指还不知道怎么弄的,割破了一道口子。 我赶紧手忙脚乱去关总水阀。 「去我宿舍,给你包一下。」 失算了,他一个大少爷,怎么可能会修水龙头。 宿野浑身都是水,进了宿舍,不敢坐下。 他低垂着头,发梢往下滴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