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棠会突然出现在阳台上,要去拿烟的手停在半空,直到香烟烧尽了才回过神。 阮棠看他一眼,收回目光,背对着他接起电话。 这时,沈骆走进阳台:“柠柠姐……” 剩下的话都在看到谢胥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他来干什么?!” 阮棠挂断通话,越过他走进屋中。 “我晚上去顾家过年。” 第四十八章 闻言,沈寻和沈骆皆是一怔。 沈骆先激动起来:“柠柠姐,你怎么还能去他家?你这不是羊入虎口吗?” 阮棠淡淡地看过去:“我去顾家不是因为谢胥,从小到大顾伯母和顾伯父都把我当成亲女儿对待,我没有理由拒绝。” 一句话浇灭了沈骆心中的火。 有些事情就是这样的,你可以断了和某个人的联系,但两个家庭不可能隔断。 而且她和谢胥之间的事,不会影响她对顾家夫妇的态度。 沈骆烦躁地揉了揉头发,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沈寻没表露什么情绪,但他眸光微微暗了些。 没一会儿,沈寻和沈骆拖着行李离开。 “柠柠姐,你什么时候走啊?” 阮棠顿了下:“我还没收拾好,等会儿。” 门关上,阮棠回到自己屋,松了口气。 其实是顾母让谢胥给她打电话,让她回去过年的,但她没答应,撒谎说今晚会和唐母一起过,转过身来又骗了沈寻和沈骆。 除夕夜对于她来说和每一天并没有什么分别,而她哪里都不想去,只想一个人呆着。 夜色降临,沈寻给阮棠发了条消息说他们到了。 她回复了条好,从阳台上往下看,不见谢胥的身影,穿件外套就出了门。 虽然她哪里都不想去,但总归是新年,该吃点饺子。 出电梯的时候,外面响起烟花绽放的声音。 同时,阮棠看见了倚在楼梯口处抽烟的谢胥。 四目相对了一秒,她淡定地往外走。 对于他的出现,她已经不意外了。 阮棠往前走,谢胥就安静地跟在她身后,脚踩在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她觉得累,也觉得茫然,不明白自己已经把话说的那么绝,为什么他还来。 “新年快乐。”谢胥突然开口,声音不知怎地有点哑,“上海……终于下雪了。” 这一句就把阮棠的记忆突然拉扯回过去的某一天。 她曾经很期待上海的这一场雪,但现在真的等到,却早就物是人非。 阮棠停住脚步,没回头,语气比刮来的寒风还冷:“你不出现我最快乐。” 谢胥浑身一僵,嘴唇抿紧,生生咽下涌上来的疼。 他假装没听见她刚才说的那句:“你说今天会去找唐伯母,但你没有。” “突然不想去了。” 说完,阮棠突然发现,自己竟越来越能面不改色的说谎。 但这不重要。 她再次抬步:“你走吧。” 然而谢胥却忽然说:“我在梦里看见你死了,在二十八岁生日的那一天。” 阮棠脚下停住,有些僵硬地转动脖子:“你梦见的?” “我梦见的。”谢胥吞了下喉咙,“而在之前,我也死了。” 他抬起眼看她,果然在她的眼睛中看到了惊讶的情绪。 和他猜想的一点错都没有,阮棠只梦见了关于她自己的那一部分,她不知道梦中的他到底为什么说出那么决绝的话。 要解释吗?似乎也没有要解释的必要,毕竟那只是一个梦,是不是前世无人知晓。 阮棠很快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梦见又怎么样?” 谢胥攥紧手指:“我只是想问问,你之前……是不是也以为自己会死在二十八岁生日那一天?” 第四十九章 这是阮棠唯一没说出口的秘密,就算是对沈寻,她也没说过。 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说,以后更不会说。 可现在,谢胥却问出了这个问题。 沉默半晌,阮棠看向他,扯出抹笑:“一个梦而已,你也当真,你几岁小孩?” 说完,她大步走回楼里。 被谢胥折腾完这一番,她彻底没了吃水饺的心思。 回到家刚好十一点五十九分,阮棠坐在沙发上在心里默数,最后一个数,窗外绽放出来大片的烟花。 好漂亮,好繁华。 但没有一朵属于她。 坐了很久,阮棠起身走向阳台,往窗外看,发现谢胥还站在那里。 那年他们承诺过的雪夜,竟然是这样度过的。 要是再早一点就好了。 阮棠拉上窗帘,穿过客厅走进卧室,她想,要是再早一点,在去年两人没离婚的时候,上海下这场雪,就好了。 可惜,就这样错过。 沈寻和沈骆到底是没在家多待两天,大年初二就回来了。 回来时却撞上阮棠在收拾行李。 “柠柠姐,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阮棠拉上行李箱的拉链,站起身,脸上却淡淡笑着。 “去巴黎。” 除夕夜那天晚上她就想好了,等到今天才走,就是为了当面和沈寻沈骆说一声。 她必须重新开始,必须去追求完完整整属于自己的生活。 最重要的是,没有谢胥的,彻底脱离过去的人生。 机场的播报声和嘈杂的人声涌入耳中,沈寻和沈骆的叮嘱声持续不断,但阮棠的目光却落在远处。 谢胥站在那里,和她隔着很多个人。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来,是谁告诉他自己要走。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之前的二十多年,加上那八年的婚姻,全将在这一天之后,翻篇了,结束了。 结束代表着,以后或许不会再见面,记忆里相处的细节将会一点点模糊,余下的人生里都不会再拥有这个人,各自过上崭新的生活。 也许会在某一天想起旧年往事,也像是深秋树上枯黄的树叶无声落下,飘到地上没有重量,却让人切实感到一种悲寂和孤凉。 就是这样了。 短暂的相视而过,阮棠转身,和沈寻沈骆告别,迈动脚步。 谢胥没上前,更没勇气去和她说一声再见。 他看着阮棠的身影彻底消失,看着沈寻和沈骆并肩走出大厅,他又看了很久,不知道在看什么。 熙熙攘攘的机场大厅有人离开,有人回来。 他张了张嘴,却是无声地说了句对不起。 不知过去多久,谢胥离开机场。 半路上,他看见一架白色客机呼啸着划过长空,在路边停车走下,抬头去望。 他不知道那是不是阮棠乘坐的航班,但他直觉那是。 很快,轰鸣声渐小,谢胥连飞机的影子都再也瞧不清。 他的心突然刺痛起来,逼得他不得不蹲下身,大口地深呼吸起来。 这一刻谢胥才终于接受事实——他将无限期地失去阮棠。 新年分明刚刚开始,他却感觉好像已经走到了人生的尽头…… 第五十章 两年后。 六月,正是上海热的时候。 阮棠从人群中挤出来,就看到远处直蹦高的沈骆在激动地挥着双手。 而在他身边,沈寻安安静静站着,但嘴角带着淡淡笑意。 走近了,兄弟俩一人拿过一个行李箱,不让阮棠拿一点重物。 “两年了,唐大编剧终于舍得回来了。”沈骆笑嘻嘻地说,被沈寻打了下后脑。 阮棠看着他俩,忽然好像就回到了两年前。 一切都仿佛没变似的。 在离开上海的这两年,阮棠写的小说一本本爆火,接二连三地被拍成影视剧。 但她还是不肯回来,所有事都交给吴茜负责。 沈寻问过一次原因,阮棠回答:“写完就回去。” 刚开始他以为她是想写完手上的那一本,后来才知道,她是想彻底放下心里的执念。 两年,九本小说,每一本都是阮棠曾经做过的梦。 那九生九世的梦。 她写书的速度真的很快,像是在赶进度,每一天除了写文什么都不做了一样。 连吴茜都没事劝她慢点,真的没那么急。 但沈寻明白,她是想快点写完,拜脱纠缠了她二十多年的心结。 被打了后脑勺,沈骆也不介意,随便揉了两下去问阮棠:“柠柠姐,晚上想吃什么?” 阮棠露出淡淡一抹笑:“什么都想吃。” 这话不是客套,是真情实意。 国外的东西到底是吃不惯的,待的时间长了,阮棠格外想念国内的美食。 走出机场,看着外面晴朗的天空,她深吸了口气,轻声低喃。 “回来了。” 终于回来了。 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