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啧了一声:“您这话说的,您孙子在您眼里,就是个整天就知道鬼混的地痞流氓呗?我那不是有正经事儿呢嘛!” 老爷子闻言冷哼一声,拿起手巾擦了擦手,又瞪了他一眼,背着手走到院儿中央的小石桌前坐了下来。 他也跟过去,在对面坐下。 桌上温着壶茶,他握住壶柄,先给老爷子倒了一杯。 热茶从壶嘴倾斜而下,袅袅的热气伴随着茶叶的清香飘散而出。 老爷子看了他一眼,端起茶杯浅喝了一口:“你说说你,再怎么不乐意,也好歹去一趟吧,昕然丫头一个姑娘家,就这么给撂那儿,别人该怎么看她?” “不知道的,还以为人家上赶着想嫁给你呢,实际上呢!人家配你绰绰有余,就你这整天吊儿郎当的,我还担心糟践了人家好姑娘呢!” 路阔这会儿也识时务,只听着,不说话,端着茶杯默默喝茶。 老爷子见他这副一谈到这个话题,就三棍子打不出闷屁的模样,一肚子火。 手敲了敲石桌面儿:“今年三十了吧!该收收心了!你看看晏清,马上孩子都要有呢,你呢!还是个光棍!” 不提这话还好,一提路阔就躁的很。 恨不得现在去给徐晏清捶一顿,结婚悄悄儿的,这会儿造人也悄悄的,就顾着自己解脱了,丝毫没顾他这兄弟的死活。 搞得他一回老宅,就跟听发电报似的,让二老来回轰炸。 想到这,他又忽然想起来一事儿,抿着唇静默了片刻,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皱,语气染上了层不耐,垂眸道了声:“那人家那是自由恋爱结婚,进程快点儿不挺正常?” 老爷子闻言刚准备接茬儿反驳,也忽的像是想起了什么,瞧了路阔一眼,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闭上了。 刚好院儿外想起秦妈的声音:“老太太快回来了,咱准备开饭咯!” 老爷子又看了路阔一眼,背着手站了起来:“吃饭吃饭,跟你费口舌也是白瞎。” 路阔一听笑了起来,跟着站起身,哄道:“下午陪您下棋还不行吗?” 老爷子瞪了他一眼:“谁跟你下棋,臭棋篓子!” 他嘿嘿一笑,也没反驳,跟着出去了。 初见 饭前,老太太回来了。 见着路阔,那腿也不疼了,腰也不酸了,前前后后把他看了个遍。 “怎么好像瘦了?” “是不是这两天没好好吃饭?” “我都跟你说了酒要少喝,应酬也得注意身体!” “别仗着自己年轻,就胡作非为!” 一连串连环炮似的关心,直听得路阔头都大了,看了眼坐一旁大气不敢出的老爷子,瞬间懂了他老人家这几十年的艰辛。 赶忙开口打断老太太的碎碎念:“是是是,您说的事,串大半天门儿了,肚子唠饿了吧,咱吃饭吧。” 于是老太太这才收了话茬,上桌吃饭了。 吃完饭,老爷子出门儿下棋,老太太回屋小憩。 路阔本想直接开溜,但想着今天也没什么安排,索性又在老宅晃了会儿。 刚走到院角的藤椅上坐下,就忽然看见偏院里的那棵垂丝海棠已经打骨朵儿了。 一个个花苞要开不开地垂在枝头,随风轻轻摇曳。 他坐的位置刚好正对偏院的那扇小拱门,海棠树的枝桠往上延伸,高出院墙半截。 他往后倚了倚身子,半陷进藤椅里,一双长腿大剌剌地敞着。 定定地看了会儿枝桠上的花骨朵,片刻后,视线缓缓下移,最终落在了树下的石桌椅上。 他第一次见褚云降,就是在这。 那时候路煜文还住在老宅,刚上小学四年级,功课就已经差到没眼看。 一向坚持精英式教育的老太太每次看见他那江山一片红的成绩单,就气得要高血压。 老太太年轻的时候,那可是妥妥一学霸大小姐,自然不允许自己的孙子这么发展下去,但自己年纪又大了,实在是忍不了辅导功课的火气,于是合计着给路煜文请个家教。 那时候的路阔还在念大学,平时也不太爱回家。 只在电话里听老太太提过一嘴,说给路煜文请了个家教,是个大学生。 不仅长得漂亮,脾气还好,就没见过这么能耐得住性子的年轻人。 言辞间难掩对这个“家教老师”的赞赏。 说完还不忘吐槽他一句:“哪像你,天天毛毛躁躁的,让你给小文子讲个题,半小时能撕十次卷子。” 其实在决定给路煜文请家教老师之前,老太太打过路阔的注意。 路阔也不情不愿地给路煜文补过一次课,就那一次,差点给他气得想把屋子点了。 他就没见过这么蠢的小孩儿。 十位数乘以个位数的计算题,他居然都要愣一下,大言不惭地说:“哥哥,你等会儿,我摁个计算机!” 直接给他气得当场吐血。 他自个儿虽说自学生时代起就爱玩儿,听课也是半吊子,但脑子却是没话说,每次考前看看书,也能轻轻松松考个年级前几。 但路家这优良基因在路煜文身上,是真的一点儿没体现出来。 简直就是,蠢毙了。 那天刚好他在机器人大赛里输了比赛,心情不太好,语气不耐地回了句:“他又不是我亲弟,我有什么义务跟他好好说话?” 路煜文和他是同父异母,路母去世早,路煜文的母亲是路父的续弦。 老太太直接被他这一句气着了,说了句:“那也是同一个爸!” 说完就气鼓鼓地撂了电话。 于是当天下午,他就被老爷子一通电话给骂了个狗血淋头。 第二天恰逢周末,他就回去了一趟。 到家那会儿,老太太正在院子里给花浇水,见他进门儿瞅了他一眼,也没给好脸色。 他讪笑着摸了摸鼻子,走过去好一番耍嘴皮子地哄。 但老太太依旧不为所动,最后还是他来了句:“您再不理我,我以后可就不回来了啊,回来了您又不给我好脸色。” 老太太才回头瞪了他一眼:“你敢!” 于是这事儿才算翻篇儿。 哄完老太太,他才想起路煜文,随口问了句:“路煜文人呢?” 老太太继续弯腰浇花,指了指小偏院儿:“今儿有课,跟家教老师上课呢。” 他偏头看了眼,犹豫了半晌,还是走了过去。 于是,那成了褚云降第一次出现在他记忆里的一天。 那一刻的他还不知道,即将碰到的那个女孩儿,在往后千百个昼夜里,将在他的生命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在走近偏院门的时候,他先是看见了坐在石桌一侧的路煜文。 那会儿他正皱着小眉头,两手揪着头发在想题。 那副笨样,看得路阔都跟着拧了起了眉头。 又往前走了几步,才看见了坐在路煜文身旁,偏着头,神色耐心且温和地给他讲题的女孩。 那天她穿了条素白的裙子,长发披散在肩头,柔顺黑亮。 素净的脸上未着粉黛,双眸微弯,带着浅薄的笑意。 气质纯净又柔软,像是雨后新茉,又像是清晨白茶。 美到惊心动魄。 那时候正逢盛春,枝头的海棠,花势正盛,一阵风刮过,花雾摇曳。 她于一片乱花迷眼中,缓缓抬眸看过来。 无意一瞥,惊鸿入心。 路阔自诩良好的家世,与自身优越的外貌条件,致使他身边从来不缺女孩儿,漂亮的就更是不少了。 但那一刻,他却清晰地感觉到,心跳漏了一拍。 像是上帝的金手指在他眉间轻轻点了一下,并于耳边同他低语:“看吧,你人生中的肋骨出现咯。” 后来呢? 回忆到这,路阔忽然觉得有些疲惫,口腔里也一阵阵泛苦。 他微微扬起头,靠在藤椅的椅背上,皱着眉头闭眸沉吟了半晌。 而后从口袋里摸出烟盒,点了支烟抽了起来。 尼古丁的气味瞬间包裹整个肺腔,稍稍驱散了些口中的苦涩。 后来的事情有些混乱,好像也没必要回忆了。 因为曾经唯一让他动过结婚念头的人,如今已经婚嫁生子了。 没有意义了。 自欺欺人 褚云降出地铁口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天空又飘起了小雨。 刚刚出门走得急,伞放在柜子上忘了拿。 她站在出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