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所有尖锐物品与长绫罗。 原来,只保护我,是这么个意思。 我颤抖着问他:「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不答,只摸着我的瞎眼:「兰亭,你会陪着我的,对吧?」 我笑了笑。 那便是我最后一次对他笑。 一开始,萧序每天都来看我。 可我不言不语,不笑不哭,像一具石雕,令他恼火。 后来,他来得越发少,从宫女口中得知,他准备立后。 立的不是别人,正是宫变时跟他出生入死的叛军女将沈清沅。 我枯坐在窗边。 谷雨又快到了。 今年,还能吃上桃花酥吗? 不,这不重要。 我起身,穿上曾经最华丽的一套宫装。 侍女金蝉看到,眼泪盈眶。 「拜见公主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我平静地说:「金蝉,本宫要死了。」 金蝉带着哭腔:「殿下,您别自暴自弃,驸……陛下不想让您死,心里是有您的。」 「你错了。」 我摇摇头,「本宫活着,不是为了他,死亦不是。 「他后不后悔,本宫并不在意。」 金蝉:「那您……」 「本宫乃大胥公主。 「国在公主在,国破,公主去。这是本宫的宿命。 「将士们为大胥出生入死,我堂堂公主,岂能困于这深宫,丢尽国之尊严。」 我坐在殿中央的宝座上。 小时候,司仪官追在我屁股后面,求着我学学端庄。 现在,我终于学会了。 我坐得笔直,挺起一朝公主的脊梁。 「大胥公主萧兰亭,愿与国家和子民,同去同归!」 语罢,我用这天下最贵的一把珠钗,刺穿脖颈。 …… 我还陷在回忆里。 舍友回来了。 她怪异地看我一眼:「你怎么这么淡定?」 我:「不就是上墙么,没必要激动。」 「不是,我不是说墙,比赛指导分组出来了,你没看吗?」 她有些讶异,又有点同情我。 「你被分到萧序手里了。」 08 我参加我们专业的一个全国赛。 为了让大家取得好成绩,系里安排一带一,让曾经拿过奖的学长学姐指导我们。 很不幸,我跟萧序一组。 舍友调侃:「别人做梦都想跟萧神一组,就你,愁眉苦脸。」 「你说你骂他干啥,这下好了,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报复你。」 是啊。 躲都躲不掉。 但事实证明,我想多了。 萧序这种人,当众丢了面子,我不找他,他也不会来找我。 大概过了半个月,我才在实验室碰见他。 他正在指导沈媛。 沈媛也参加比赛,算是我的竞争对手。 舍友义愤填膺,低声说:「谷雨,萧神怎么那样啊!就算不指导你,也不能指导别人啊!」 我干巴巴一笑:「没关系,我不介意。」 实验桌上,有个孤零零的笔记本。 我以为是哪个同学落下的,便随手翻开。 可是里面写满了《兰亭集序》。 或工整或潦草,除了《兰亭集序》,没别的。 从字迹可以看出主人的精神状态:大部分时间都很疯。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 我把本子扔到一边。 我嫌弃的动作,恰好被萧序看到。 这让我想起,我死后的一些事。 谷雨那日,他提着一盒桃花酥来冷宫,想让我服软。 却只看到我的尸体。 他瘫坐在冷宫里,不吃不喝,一言不发。 那夜风雨潇潇,所有桃花都落了。 第二日,宫人进来,只看到满墙满地的《兰亭集序》。 ——宫内所有能写字的地方,都被萧序抄满了《兰亭集序》。 还有数不清的宣纸,铺了一地。 萧序一夜白了头发。 他追封我为后,余生再未碰过任何女子。 他脾气变得古怪,做一些不可理喻的事。 比如,他不知从哪找来我母族一个表弟。 本着「侄子像姑」的想法,萧序逼着他生孩子。 生了一个又一个。 终于,有一个孩子像我。 萧序收养了那个孩子,将其培养成下一代帝王。 再比如,我以前常去的观花楼,用现在的话说,京城地标性建筑。 萧序把人都赶走,一把火烧光了。 楼宇坍塌时,他站在火光外,疯疯癫癫地叫我名字。 还有,他在位时期,世间无人敢提《兰亭集序》。 提了要掉脑袋的。 我摇了摇头,不再回忆。 一直到实验结束,萧序都在沈媛身旁。 就这样平静了几日。 一天晚上,我跟舍友去喂猫。 学校里有不少流浪猪咪,嗷嗷待哺。 但今天多了个不速之客。 萧序也在。 他手指又细又长,很有耐心地撸猫。 听到脚步声,他转头看了我一眼。 我不搭理他,专心招呼我的崽。 舍友却想帮我化解矛盾。 「我和谷雨经常来喂猫,谷雨很喜欢猫咪,她很有爱心的!学长你看,尤其是那只三花咪咪,谷雨还给它取了名字——」 警钟狂响,但已经来不及阻止。 舍友说: 「叫小玉桃。」 09 萧序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看向我。 目光一错不错,如同夜晚的点星。 「小玉桃?」 他重复,声音滞涩。 舍友:「是啊,很可爱的名字对吧?谷雨说,小玉桃就像是她的女儿。」 「……女儿?」 我知道,躲不过去了。 萧序把我舍友支开。 「你是兰亭。」他定定地注视我。 「又来了,我叫谷雨,节气谷雨,这名字很难记吗?」 「你就是兰亭,只有兰亭知道小玉桃。」 「神经,这名字是随便取的,你要是喜欢就送给你,以后你叫小玉桃,我给猫猫换个名字。」 萧序抿唇,而后释怀般道:「你只是不记得了。」 我懒得跟他掰扯,转身回宿舍。 萧序就跟在我身后,喝多了似的,一直傻笑。 直到女生宿舍楼下。 「你想跟我到什么时候?」 「看着你上楼。」 「沈媛知道你这样吗?」 萧序正色道:「我没跟沈媛谈恋爱,也没有任何超出普通朋友的接触,几次去实验室,都是她约的我,下次,不,今晚,一会儿我就跟她说清楚。」 「说清楚什么?」 因为我跟萧序的矛盾闹上了墙,大家都知道。 这会儿已经有不少同学看我们了。 萧序用着不小的音量,一字一顿回答我: 「我要追你。」 10 萧序真的开始追我。 每天微信早安晚安,被我一键拉黑。 他就换个微信来加我。 我上早课,他会带着早饭出现在教学楼门口。 图书馆里,我让他离我远点。 他就在我身后的桌子坐下。 久而久之,学校里都在揣测我们的关系。 萧序每晚都去喂猫,重点关照小玉桃。 别猫吃粮,小玉桃吃肉。 他摸着小玉桃日渐圆润的后背:「乖,明天想吃什么肉?牛肉?鸭肉?阿爹一早就去买,买最新鲜的。」 对了,小玉桃死的时候,他去宫变了。 最后也没听到小玉桃再叫一声爹。 活该。 尽管我很冷漠,但萧序丝毫没有放弃的意思。 于是我想了个办法。 比赛结束后,我主动跟他搭话。 「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能不能为我做一件事?」 「当然可以。」 「去操场上裸奔。」 萧序愕然地看我一眼。 「怎么?不愿意?就这还说喜欢我?赶紧放弃吧。」 但是当天傍晚,一组照片在墙上刷屏了。 夕阳下,萧序只穿着短裤,在操场跑了一圈又一圈。 比起他裸奔的原因,大家更在意的是—— 他满身疤痕。 看着照片,我手心浸出汗意。 我知道这些疤。 我见过。 一部分是曾经保护我受下的。 还有一部分,是在我死后。 萧序怕自己忘记,一发疯就自残,每在皮肤上划一刀,就叫一遍我的名字。 但,萧序不是转生吗? 为什么身上还会有旧伤? 只有一个答案。 我是转生,他不是。 他带着回忆与悔恨,活到了现在。 11 即便如此,我也无法原谅萧序。 父皇有错,他不是个好皇帝。 可他毕竟曾是我的父亲。 还有哥哥弟弟,叔叔伯伯,我大胥的将领们。 灭族之恨怎么可能说忘就忘? 我依然不理睬萧序。 上选修历史时,萧序坐在我身后。 今天刚好讲到大胥。 老师说,我父皇是个昏君,还很残暴。 相对的,萧序是明君,治国有方。 说到这儿,同学都回头看着萧序。 跟历史名人重名,都会有这样的待遇。 但他们不知道,他就是历史本尊。 紧接着,老师突然讲到我。 「至于萧兰亭,腐朽王权下诞生的小公主,据说胥帝很宠爱她,把她惯得十分娇奢,最后国破时,她畏罪自杀……」 「不。」 萧序突然站了起来,打断老师的话。 「您说错了,萧兰亭是堂堂正正的公主。」 老师颇有些尴尬:「权威史书都是这么写的。」 「那些学者也错了。」 他语速不快,却又稳又沉。 「萧兰亭死的时候,着一品宫装,面朝东方,端正如松。 「死了许久,脊梁也没有弯下。 「她维持了胥国最后的体面。」 萧序垂眸看我,轻声:「她是为国赴死。」 老师打趣:「你怎么知道?你看到的?」 「对,我亲眼所见。」 哄堂大笑。 可萧序没有笑。 在吵闹声中,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