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眼看我笑。 他一张口,明明是糯糯软软的声音,却丝毫没有这个年纪应当有的天真。 「管家,这些话你怎么又说出来骗人?死了的人就是死了,怎么会是去了很远的地方呢?」 管家无奈地叹气,他看看还在抽泣的我,又看看身边的徐昼,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小玉人,上下打量了眼我,有些嫌弃地拧了拧眉: 「管家说你已经六岁了,和我同岁,那怎么这么爱哭?」 我含着眼泪盯着他,觉得面前的小男孩真是讨厌极了。 「你是什么时候生的?」小玉人问。 「三月。」 「哦。」徐昼无聊地收回视线,「怪不得叫薛春,春天生的叫薛春,夏天生的,你就得叫薛夏了吗?」 他这话实在没道理,但当时的我也的确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只能抹着眼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你以后就是我的宠物了。」 徐昼重新坐回沙发上去,他支着下巴看我,露出的手腕,如白玉一样,手串上狰狞的脸,便像是恐吓一般望着我。 他的语调很平常。 管家知道他的脾性,忙道:「少爷,薛春小姐是人,怎么能当宠物呢?」 于是小时候还算听得进一些话的徐昼,颔首,抬起那张白嫩的脸蛋,微笑: 「也是。既然如此,以后你就是我女儿了。」 「少爷,她和您同岁,怎么会是您女……」 这回吓得管家更是支支吾吾,他怎么也说不出后面的话来, 「这也太荒唐了少爷,您可以把她看成您的朋友、玩伴……」 「我比她大三个月。」徐昼瞥了眼他,不为所动,并开始饶有兴趣起来,「我养过鱼、养过猫、养过狗,那人为什么养不得?」 我的哭声此时已经停下,有些懵懂地看着他:「那你的鱼,你的猫,你的狗,去哪了?」 小男孩浅笑着看向我,他转了转手上的珠子,声音很轻: 「都死了呀。」 2 在我人生的前六年中,我从未见过比徐昼还要漂亮的男孩子,但也从未见过比徐昼脾气还要古怪的人。 他是徐氏唯一的继承人,自出生起使用的东西便永远都是最好的。 管家、佣人、司机等数十个人,是专门为这位小少爷服务的。 所有人的二十四个小时里,只要徐昼需要,他们便都得围着徐昼团团转。 而在我的印象中,几乎所有的孩子都畏惧父母,包括我。 但徐昼偏不,对于难得回一趟别墅的徐家夫妇,十次有一次他才会勉强撑起笑脸。 他对待徐家夫妇的态度,和对待佣人管家一样,并没有什么区别。 所以在我看来,徐昼的爸爸妈妈实在是脾气好得过了头。 他们像是工作一样,兢兢业业地对待着这位「小祖宗」,没有什么事也是决计不会回来的。 于是六岁的徐昼的乐子,便只剩下一项—— 折磨我。
我小时候为了起来看棋谱,起得已经算很早。 但徐昼自从比我起晚了半个小时之后,他便永远都在太阳升起之前睁眼。 每当闹钟还没有响起的时候,敲门声便会一声又一声地将我从梦中惊醒。 徐昼敲门很有规律,单指三下,一轻两重。 我给他开了门,他兴致勃勃地走进来,身后还跟着端了匣子的佣人。 「薛春,今天你想扎什么头发?」 他向着身后的人点了点头,佣人打开匣子,露出里面的一堆发饰。 如果是几天前的我,一定会对这些发饰很感兴趣。 但现在的我,知道了徐昼会亲自上手之后,只觉得头皮一阵一阵地疼痛。 我摇头,有些害怕:「不麻烦你了。」 小玉人般的男孩子,抿着唇笑了笑,漆黑的眼,殷红的唇,在我眼中,却像极了书上写的魔鬼。 他凑到我的耳边,轻声细语的,像是在哄人一般: 「你住着我家,用着我家的东西,花着我家的钱,怎么还敢拒绝我呀?」 我看着他,泪水已在眼眶中打转。 父母去世之后,余下的亲人也并不想要我这个拖油瓶,最后还是棋院帮了忙,这才到了徐家来。 即便是我年纪尚小,我也知道徐昼的话似乎并没有什么错处。 我低着头,含着泪念了声对不起。 徐昼伸手拿了匣子,声音很温和:「我怎么会对女儿生气呢?」
六岁的小男孩,称呼只比他小三个月的女孩为「女儿」,这其实是一件很荒唐的事情。 但是如果徐昼不这么觉得,那么其他人便也不会这么觉得。 自从徐昼有意识起开展的所有「游戏」中,他永远都是规则的制定者。 年纪小的孩子会玩过家家,会亲昵地称呼心爱的玩具。 那么徐昼或许也是这样。 包括徐家夫妇、徐家管家在内的人,想通了这件事之后,便也顺理成章地适应了这场徐昼开展的新游戏。
他将我推到梳妆台前,挑了把梳子,饶有兴趣地开始对着镜子比划。 那梳子终于还是落在了我的头发上,我没忍住,眼泪便开始往下掉。 徐昼的力气其实并不太大,但他并不怎么会梳头,更别提给别人梳。 他一面梳,我一面哭,看着镜子里小玉人的脸越来越阴沉。 他的手支在桌子上,微微侧了头看向我,笑眯眯的:「你再哭,我就把你的棋谱统统撕了。」 一听这话,我吓得忙憋住眼泪,打了个嗝,却还是有一滴泪珠打在了徐昼的手背上。 徐昼神色阴晴不定。 我用手捂住眼睛:「我没有哭……」 他已经直起身子,吩咐身后的佣人:「去把薛春的棋谱拿过来。」 佣人转身便去拿棋谱。 徐昼向来说到做到。 我松开手,下意识地拉住他的袖子:「我想要扎——」 他听见声音,面无表情地转头看我。 「扎、扎小丸子。」我打了个哆嗦,颤颤巍巍地继续说。 徐昼轻轻拧了眉,他重复了一遍:「小丸子?」 「就是……」我握了个拳头,竭力掩饰给他看,「就像这样。」 取了棋谱来的佣人将书交到他的手上,我忐忑地看着徐昼随意地翻了翻那本棋谱。 他察觉到我正在看他,便掀开眼睫,望着镜子里一动也不敢动的我,含着笑摇了摇头: 「女儿,你知道贪心是不好的吧。」 但他顿了顿,无奈而又温柔地说:「可是谁让我宠你呢?」 不知为何,徐小少爷的心情好像又好了起来。 在徐昼漫长的一天里,他的好心情占据百分之二十。 其中的百分之十是因为折磨我,而剩下的百分之十则是因为另一个小女孩——
准确来说,是因为这个小女孩的信。 这是一个据说曾经救过徐昼一命、现在在大洋彼岸读书的小女孩。 对于她,徐昼所提不多,但他看信时的温柔,与对我时的温柔,却是真正截然不同的。 3 等到徐昼给我扎完头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