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万籁俱寂的夜晚,将士们的嘶吼声从山脚下不断蔓延,我们山腰上的女眷才被人告知一件事—— 睿亲王谋逆了! 8 那晚的惊险是我这辈子都无法忘却的阴影,那种壮烈的血腥的死亡第一次真实地展现在我面前,那些将士浑身是血地冲上来,而我们身边几乎没有能用的人。 山下的人似乎是想用火将皇帝逼下来,但可苦了我们这些最外围的人,为了保命,这些人都不再端着官家夫人的面子,纷纷衣衫不整,哭泣的哭泣,疾跑的疾跑。 「不要下山!」 我的声音被那些尖锐掩盖,我挥舞着手臂尽可能想让她们冷静下来,下山的路必定是被叛军阻拦,这样跟送死有何区别? 可没有人听,火光下,我被人推倒在地,膝盖的疼痛不及心中的焦急,我第一次如此渴望顾清的出现,哪怕他最后会背叛我。 可是为了十年的情分,我还是希望他能来瞧瞧我。 「傻子。」 也许是上天听到了我的祈福,顾清满身是血地站在我面前,他那双眼中依旧是灼灼的柔软,如同那个成婚的夜晚,在燃了一夜的龙凤烛下,笑吟吟地拿着我的荷包问我: 「如何?娘子。」 是了,我才想起来,原来那时候他就已经唤过称呼了,只是那声娘子缱绻旖旎,我竟没有在意。 忘却了所有事情,我跌撞着投入他的怀抱,放声大哭。 他紧紧搂住我,声音如同天籁:「别怕,别怕。」 局势紧张,我们无法详谈,我只记得顾清那时用手抓着我的手腕,将一把锋利的匕首放入我手中,眼神坚定。 「记住,谁要是动你,拿这把刀狠狠刺过去。」 「不要怕,我在。」 火光中,我双眼含泪抓着他的衣袖:「那你呢?你为什么身上都是血?」 他闪过一丝不自然,但还是揉揉我的发:「都是别人的,我会武你忘了吗?」 是了,被他这么一说我才记起来,顾清自幼学武,只是他如今为了顾家才钻研官场,成为文官。 我欲再问,山下的官兵似乎等不及了,厮杀声越来越近。 「快走,皇上他们已经离开,我们也得想办法走。」 「那我长姐呢?我爹娘呢?」 长姐身为皇家人,必定也是极危险的,爹娘身子不好,必定也无法安全。 顾清拉着我往树林深处跑:「你放心,长姐已经跟随皇家军队离开,至于爹娘我在几日前就让他们先行归家支援,只要援军一到,我们必会无恙。」 他转头冲我一笑,风华绝代的脸被鲜血浸染,浑身狼狈,可我并不嫌弃,反而抓紧他的手:「多谢。」 冷风穿过丛林在我耳边刮过,那些横斜的枝蔓更让我们寸步难行,但顾清拿着长剑不断在前面劈出一条道路,可他不敢过于明显,我仔细听寻附近的声音,竟没发现他已经用腿脚推开那些枝叶。 直到我们来到一处安静的空地,溪水在我们旁边潺潺而过,四周都是高耸的山脉,地形的独特让人无法轻易近身,我们才虚弱地停下来。 我从四处找了点树枝,自顾自点燃,想唤顾清过来取暖,才发现他浑身冒汗,已经陷入昏迷。 「顾清?」 9 我摇着他的身子,用手覆上去,整个人烫得不行,我连忙拿出手帕浸湿,整理下才发现他腿上皆是细小的伤口,想来是刚才探路所致。 空中盘旋着几只鸟儿,寂寥的山谷让我忍住哭声,顾清如今这个模样,若是声音引来追兵,我们才是真正断了死路。 可越帮他整理,我眼眶愈红,最后还是没忍住抽噎出声,明明胳膊处已经被划伤,可他还是义无反顾过来找我,衣衫上的那些血,他自己的也占几分。 我一边替他擦洗,一边心痛难忍:「若梦里是真,顾清你又为何要对我如此之好?」 可顾清没有回答我,他拧着眉,焦虑不已,额头一直都在冒着细细的汗。 好不容易挨到了第二天清晨,初荷的声音唤醒了我,她带着顾府和徐家府兵一脸欣喜地看着我,最后大哭道:「小姐,幸好姑爷留了记号,要不然奴婢真的要吓死了。」 回到家我在父亲和公婆的讲述中才知道,原来睿亲王的谋反早有预谋,顾清自知顾家徐家无法置身事外,尤其是徐家已与安亲王联姻,必须想办法将这件事与我们两家摘干净。 在我以为他是气恼我对何曼曼的态度才不来找我时,他正在为压制谋反奔波忙碌,甚至在去狩猎的时候也没好好睡过一觉,在睿亲王拔刀欲刺时,他上前用胳膊挡下,明明他可以跟着皇上的队伍一起离开,可他却跟长姐说: 「长姐,我不能离开,落落还在,我得护着她安全。」 我看着床上还昏迷的顾清,差点哭得背过气去。 这个傻子! 顾清就是个傻子! 他伤口感染,好几天都昏昏沉沉地睡着,甚至皇上都唤了太医来顾府给他诊治,几日之后,他才幽幽转醒,可眼神却不如以往清亮,飘荡着一股似有若无的雾气,深不可测。 我下意识后退,这样的眼神我再熟悉不过,梦中的顾清,就是如此看着我,冷漠地下达让我幽禁院中的命令。 但下一瞬,他眼中的深沉消失了,仿佛刚才只是我的多虑,他冲我挥挥手:「落落,过来。」 我犹豫再三,还是坐到床边,他将我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才吃力笑道:「还好,你无事。」 他醒来后变得极其怪异,每每照顾他时,那对视线总是牢牢地黏在我身上,但每次转过身瞧他,顾清又坦然地对上我的视线,如此几番后我也不好意思开口,只能随他去了。 他这次算是伤筋动骨,过了两个月才堪堪痊愈,这两个月他如同没了骨头般,什么都做不了,甚至脾气也变大了,丝毫不愿下人近身,有时候还常常敞开着衣领,见我察觉了才将衣服合上。 我总觉得他在勾引我。 但没有证据,我也无法确定,好不容易熬到他病好了,每日正常上朝,我才从忙碌中抽空休息了一下。 在天气彻底转凉的那一日,我在回娘家的路上再次碰到了何曼曼,她满身脏污,直接将我拦下,用尽力气狠狠扇了我一巴掌。 我被她打得有些发懵,就听见她疾声厉叫:「徐桑落,你这个贱人!是不是你从中作梗?」 一番莫名其妙的话让我怒不可遏,我同样回敬了她,她被我扇倒在地,整张脸惊讶紧张。 我蹲下身,抓着她的衣领:「何曼曼,不管你是什么命,你都没有资格站在我面前,这次我就放过你,再有下次我一定拉你去见官!」 何曼曼恶毒地对我冷笑:「徐桑落,你少说这种话,若不是你,顾清如何会将我赶出来!」 我讶异:「他竟将你赶出来了?」 10 「徐桑落,我这次绝不会善罢甘休,若我得不到顾清,我便毁了他。」她摸了摸手腕上的玉镯,上面已经红色遍布,如同血液一般缓缓流淌,只是裂了一个细缝,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她见我视线看去,得意地覆上玉镯:「徐桑落,我总能赢你的,这一次我一定会让你痛不欲生,比上一次还要惨烈!」 浑身的狼狈丝毫没有掩盖她的野心,甚至脸色已经扭曲,她收拢手臂上的玉镯,径直离开。 我看着她深一脚浅一脚的背影,莫名地烦躁。 这一次顾清倒来得快,我才刚喝口水他就踏进来,在我对面坐下。 「你无事吧。」 我摇摇头。 窗户半开,我看见了些许雪子落下,不禁说道:「瞧,初雪了。」 顾清也顺着我视线看去,含笑道:「是啊,下雪了,你最爱的梅花也要开了。」 也许是环境过于安逸,我第一次有了倾诉的想法:「其实我不爱梅花。」 顾清讶异地看了我一眼。 我迎着他的视线道:「因为你送了我第一件礼物就是梅花。」 他的眼瞬间沉沉地盯着我,唇线紧抿。 「那日我就觉得,这少年真好看啊,把这梅林都衬托得如此好看,从此,我每次看见梅花,就能想起那年你给我摘了一枝梅枝,风华灼灼的模样。」 我没有撒谎,那是我们相识的第一年,我闹着想要盛开的梅花,可惜个子矮摘不到,顾清被我闹得没法,只能帮我摘下。 他明明可以随意摘一朵敷衍我,可他没有,他细细地观察了才摘下一枝含苞待放的给我,我还记得他说的话: 「你既如此爱梅,将这花放入瓶中,这样你可以看好几日的梅花了。」 那时候他年岁也不大,尽管已经有了绝佳的皮囊,可那颗细腻善意的心才让我真正心动。 还没等我从回忆中脱身,顾清将我一把拉入怀中,长叹:「你可真是磨人。」 不同于顾家的闲适,朝堂上已经隐隐有了硝烟,长姐每次来看我时都愁眉不展,她冲我勉强笑道:「也就是顾清,将你捧在手上,外面那些腌臜事竟没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