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悲,但麻木了,「我要走了。」 「你要去哪儿?」裴延礼让猫从自己怀里溜走,空出手来,那样子像是请求,可他请求我什么? 「回家。」 全身的力气被抽空了,我眼前一黑,腿软倒下,最后嘴巴里还在呢喃着三个字:「找小驰。」 可还没等我找到他,便在裴延礼眼前晕了过去。 11 好吵。 是谁在敲门,在喊我的名字? 拼尽全力想要保持清醒,可混混沌沌的思绪里只有很淡的吵声,像是残缺的片段,像是有男人在吼叫,在砸东西。 家庭医生的衣领被揪起来。 「她是我的妻子,她病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看到了。 那是裴家的家庭医生,站在他身边的是一脸漠然的贺仪光,他反问裴延礼,「她是你的妻子,她快死了,你才知道她得胃癌了吗?」 「裴先生,请你冷静。」 家庭医生竭力在维护场面,「两个月多前,我给你打过一通电话,是您亲口说,唐小姐的事情跟你无关。」 原来,他早该知道啊。 我迟缓地呼出一口气,氧气面罩压在我的脸上,呼吸声像是我的倒计时,每一口气都是艰难而珍贵的。 裴延礼走过来,在死前,我亲眼看到了那么骄傲的男人在我面前低下头,他想要去拉我的手,又怕弄疼了我,手抬在空中,迟迟没有放下,像是一个弄坏了心爱的玩具,竭力想要弥补拼凑,却不知从何下手的小孩子。 片刻。 他捂住了自己的脸,隐隐约约,我听见他呜咽的哭声在病房响彻。 真吵。 可不可以离我远点? 可惜我开不了口,骂不了人。 不知过去多久。 贺医生走了过来,我眼皮动了动,看到他白色的影子站在裴延礼身后,「你这样会吵到她。」 「滚开。」裴延礼压着颤音在吼,嗓音是嘶哑干裂的。 他哭了很久。 哭得我都要烦了,我曾以为我的眼泪最多,没想到他也会流泪,还是为我。 「人都要死了才知道后悔,当初干什么去了,她是你的妻子,这么多年来,你关心过她吗?」贺仪光一字一句,如针扎心,「以前你怀疑我们,结了婚你还是怀疑,可你有没有想过,她就只是想当你的妻子而已。」 「我为唐枝不值。」 「我没想到她会生病,真的,我没想到。」 医院里到处都是重症病人。 他们吃不下东西,靠着药丸子度日,咳血是最轻的,掏心抽血的疼是每天都要承受上百遍的,这些裴延礼怎么会知道? 他只当我是为小驰的死在胡闹,在小题大做,他以为,我还会回去。 他们在我床边争吵,丝毫不在意我是个将死之人。 裴延礼轻轻将我的手掖进被褥里,背对着贺仪光,「你不是医生吗?你可以救活小枝吗?」 「她早就不想活了,谁都救不了了。」 到了这个程度,贺仪光说的是真话。 裴延礼:「你出去。」 屋子安静了下来。 身体的知觉很虚幻,我的手被抬了起来,贴在裴延礼的脸颊上,他亲吻我的掌心,有眼泪在往下落,「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生了病?」 「因为小驰走了,你连病都不治了?」 「那我怎么办,你心里只有那个小孩子,分给过一点位置给我吗?」裴延礼用我软趴趴的手打自己的脸,「是我不对,我怎么可以吃小驰的醋,怎么会去吃贺仪光的醋?」 「我们才是夫妻。」 「小枝。」 「你醒来打我,你想怎么骂我打我,我都愿意。」 他在唤我的名字,我听得到。 好想挣脱他的手,只因我看到了小驰在向我招手,他在叫妈妈,他说:「妈妈,这里好黑,我好害怕。」 想冲过去拥抱他。 裴延礼的手却死死扯着我。 怎么这个时候,他还不肯放过我? 12 有针扎进我的皮肤里,疼得我蹙紧了眉头,脚趾跟着蜷缩了下,骨头缝里好似都在疼。 药物输进我的身体里,疼痛短暂消失了,生命中的疼却是药物无法抚平的。 床头有人在忙碌。 是医生,是护士,焦急的吵声伴在耳畔。 心电图上的生命体征很微弱了,在濒死之际,我好像又看到了小驰,他坐在一片柔软的草地上,小小的身子趴在草里,一抬头,那张软软的小脸上生着一对酒窝,一笑眉毛弯弯。 他甜甜地叫我妈妈,我想要去抱住他,可耳边还有人在叫我,叫我的名字。 场景变得扭曲,裴延礼的脸出现在我眼前,他在呼唤我的名字,可我想要跟小驰走,我想说停下吧,就这样离开,是我最后的夙愿。 可他没有停。 这些天他找来了最好的医生救我的命,可再好的药对我都没用了,我没有了求生的意志,意识都在跟着梦中的小驰走。 可现实里,裴延礼死死拽着我,不让我走。 直到心电图上的有了波动。 是他将我救了回来。 他说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这条命是他的,要我惜命。 我在医院躺了一周,这一周里,裴延礼寸步不离守在我身边。 可我知道,我撑不下去了。 在生命尽头,我却看到了我最不想要见到的人。 圣诞前夕。 梁平霜站在我的床边,我这个样子,她一定很痛快,她观赏着我的惨状,将我的丑陋与病态尽收眼底。 可她却说,「真是报应。」 接着她又补了句,「是裴延礼的报应,这么多年他耍我,利用我,让我对他死心塌地,最后却告诉我,他从没爱过我,就连送我的猫都要拿走,凭什么?」 耳边的声音断断续续,一句接着一句,砸进我死水一潭的心中。 原来到最后,我们谁都没有得偿所愿。 「唐枝,你一定很纳闷,为什么他会恨你的孩子。」 梁平霜低头覆身,侧在我耳边,在我还有呼吸时,给我致命一击,「因为他以为,那是你跟贺仪光的孩子,是我告诉他的,是我假造了亲子鉴定书,他就信了。」 大笑几声。 她身子都在颤,眼角却挤出泪花,「他真的就信了!」 胸腔里在剧烈跳动着,我已经分不出那究竟是愤怒还是其他了,梁平霜却还没停止,「你知道吗?你的孩子死的时候,裴延礼这个亲生父亲竟然是庆幸的,他以为这个孩子死了,就能跟你重新开始了!」 他以为的开始,殊不知却是结束。 撑着沉重的眼皮,我半睁开眸,活动手指,第一眼看到的是从外面走进来的裴延礼,他提着梁平霜的胳膊让她滚。 梁平霜一声声嘶吼着,「裴延礼,你活该,活该!」 他是活该。 我更是。 梁平霜来后裴延礼大发雷霆,他骂了很多人,像是无力的宣泄,他想要喂我喝水,可唯有他喂的我不喝。 只好护士来喂。 他在旁看着,等护士走了,想要替我擦拭嘴角,我侧过脸去,看着窗户外的飘雪,虚无地张了张嘴巴,「快圣诞了吧?」 裴延礼:「是,明天圣诞节,我们一起过节?」 我要熬到那一天,去见我的小驰。 「小枝,我会治好你的。」裴延礼强行握住我的手,他想要抚平上面的针孔,却做不到,「我早应该知道的,你瘦了那么多,脸色那么差,我怎么没发现你病了?」 他是没发现。 可我告诉过他的。 我是说了的。 那天,我问了一句:「最近胃里总疼,要是绝症可怎么办?」 裴延礼听了只是放下筷子,「那不要死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