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声,忙不跌地过去了。 不一会儿,就听见她训斥阿喜的声音: 「哎呀,鸡汤里怎么没放枸杞啊?明让最爱这个味道了。」 奶奶一听也气坏了,对着阿喜破口大骂,一点都看不出半个月前还需要人参吊命。 她气呼呼地对着妈妈说:「给她结工钱,让她走人,咱们家可容不下她。」 「到底是那种地方出来的,除了勾引男人什么也不会!」 阿喜是我从百乐门带回来的。 妈妈那时候天天抱怨,说自己一个人伺候一家老小,累得腰都站不直了。 我问她:「我不是刚刚给了你钱吗?你拿钱请个帮佣嘛。」 妈妈没好气地说:「你那些钱,除了咱们一家老小外,还得给你姑姑家留一半,够干什么的。」 我难以置信,那可是三十块大洋啊! 就算给姑母家送去一半,还剩个十五块呢。 在我没进百乐门之前,我们一家子的花销一个月也用不了几块钱。 听到我的疑问,妈妈一愣,随即很自然地说:「那些钱啊,我拿去给你弟弟妹妹做衣服了。」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什么衣服需要十个大洋? 妈妈哎呀一声,一副我不懂的样子: 「明慧明让考上的那个中学可是很有名的,里面的学生非富即贵,他俩要不穿点好的,容易让人看不起。」 沉默片刻,我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妈,其实他俩一开始上那个中学我就不同意。」 「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又何必硬往上凑呢?」 妈妈立即不耐烦了: 「读书的事情你又不懂,说这么多干什么?!」 「他俩争气,能考上好学校,我们还能拦着不让去吗?」 「不过是像你抱怨两句,你倒长篇大论地说起我来了。」 她喋喋不休地数落着,全然忘了,辍学养家前,我在学校里的成绩一直是名列前茅。 这时,一直在后面不做声的奶奶出面了。 她瞪了我妈一眼:「你在瞎咧咧什么?」 「明秀刚下班回来,辛苦了一夜,你也不说心疼心疼她。」 奶奶拉着我的手坐下,安慰我说:「你妈妈就是那样,刀子嘴豆腐心,你别往心里去。」 我没说话,半晌后忍着眼泪说道:「奶奶,我没有别的意思。」 「我只是觉得,咱们家的条件就在这里放摆着。明慧与明让,与其去计较这些吃穿,不如让他们把心思多放到学习上。」 奶奶不停地拍着我的手: 「我知道,我知道。」 「我以后一定告诉他俩,让他们把心思都放在学习上。」 「还有你妈那里,你也别担心,奶奶虽然老了,可也不是不能动,以后家里的活我也会帮着她的。」 说完,奶奶又剧烈地咳嗽了一阵。 但她还强撑着安慰我: 「家里有我呢,你不用操心。」 「不过是些缝缝补补,洗洗刷刷的活,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动。」 我怎么忍心看奶奶一把年纪还要干活,就在下班后尽量帮妈妈干一些,好让她俩多歇歇。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我把阿喜带回家才好些。 她是百乐门里的厨娘,脸被客人们斗殴时划伤了,老板要赶她走。 我看她平时勤快本分,就把她带回家做活。 一来避免了阿喜流落街头,二是解了家里的燃眉之急。 3 就在奶奶骂骂咧咧的时候,明让与明慧带着一群衣着光鲜的同学回来了。 奶奶立刻换了脸色,慈爱的招呼那些天之骄子们。 明慧鼻头微微耸动,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我一闻啊,就知道这是奶奶炖的鸡汤。」 娇俏可爱,明媚爽朗,不仅哄得奶奶眉开眼笑,也让一干男同学都看呆了。 奶奶满眼笑意,伸手一点她的额头:「小馋猫,也不怕你同学们笑话。」 她热情地把同学们都让进去,又是上茶水,又是削水果。 其中有一个戴眼镜的女同学羡慕地对明慧说: 「明慧,你可真是真人不露相啊,居然住在这么好的房子里。」 「就是,上次别人还在你背后说三道四,你当时就该带着她来看看。」 明慧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悄悄撇了队伍最后的那个男生后,飞速转开。 我认得那个男生,上海滩数得上号的富豪家的公子,高乐谦。 他爹可是百乐门的常客。 高老爷热衷跳舞交际,常常把百乐门的舞女带回家去,在邀请一群达官显贵,富贾名流,男男女女一屋子人,通宵达旦,夜夜笙歌。 高乐谦对他爹的行为很看不惯,曾经有一次,父子俩因为这个在满堂宾客前大打出手。 他也曾多次把我和小姐妹轰出家门,对我们厌恶至极。 明慧羞涩地看了高乐谦一眼,故作潇洒地一笑: 「嘴长在别人身上,他们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吧。」 「清者自清,在这污浊的世界里,我们能管好自己就不错了。」 洒脱自然的态度,又为她迎来了满堂喝彩。 妈妈满脸笑意,端上来各种丰盛的的饭菜: 「行了,都别站着了,明慧明让,还不请你同学坐下吃饭。」 一群人相识而笑,纷纷坐下来大快朵颐。 一个同学对家里的饭菜赞不绝口:「阿姨做的饭真好吃!」 别的同学也不停地竖起大拇指。 明慧扑哧一声笑了,揶揄地看着妈妈: 「快别夸了,我妈妈可做不出这么好的菜。」 「她一向十指不沾阳春水,哪里会做这些粗活。」 妈妈嗔道:「我还想让你同学好好夸夸我呢,谁知道被你给拆了台。」 明慧嘻嘻地笑,抱着妈妈的胳膊不停地摇晃。 母女俩言笑晏晏,似乎已经全然忘了以前大冷天为别人家浆洗衣服,把手都冻裂了的惨状。 那个戴眼镜的女同学艳羡地说:「你们母女感情真好。」 明让叹了一声,愁眉苦脸地说:「别人家里都是重男轻女,我们家啊正好相反,我是家里地位最低的那个。」 一群人都被他的话逗得哈哈大笑。 高乐谦突然插嘴:「家中独女嘛,自然稀罕了。」 大家都深以为然,没有任何人因为他的话露出异样。 奶奶慈爱地看着小辈们说笑,明慧和妈妈亲昵地说着悄悄话,明让与同学说笑打闹。 我却如坠冰窟,明慧是家中独女,那我呢,我算什么? 被他们随意丢弃的垃圾吗? 酒足饭饱,宾主尽欢后,客人们陆续告辞。 高乐谦走得最晚。 趁着四下无人之时,明慧红着眼眶说:「谢谢你。」 「谢谢你刚刚没有揭穿我。」 「没有因为我姐姐的事对我恶语相向。」 「你不知道,我和明让从来不敢让人知道,我们有那样一个姐姐。」 明慧不是家中独女,她有一个做舞女的姐姐,这事,高乐谦是知道的。 我曾在校园里见过他。 应该是在不久之前,有一天晚上,明让带回家一份很重要的手稿。 他兴冲冲地对着奶奶展示:「您知道吗?这可是欧阳先生的手稿,我花了很大的功夫才在教授那里借出来。」 明慧也跟着帮腔:「是啊奶奶,学校里的教授可是很看重明让的,连这么珍贵的手稿也愿意借给他。」 奶奶笑得合不拢嘴:「好啊好啊,明让,你好好学,咱们家就靠你了。」 奶奶出自大户人家,父亲是前清的巡抚,家道中落后一直对重振家门念念不忘。 可惜我爹烂泥扶不上墙,她只能把希望寄托到明让身上。 我也听得好奇,没听说哪个大家姓欧阳啊? 本打算拿过手稿看一下,谁知手刚伸过去,明让就一巴掌打在我的手上。 他厉声喝道:「你别碰!」 我被他打愣了。 家里陷入一种诡异的气氛。 奶奶顿时勃然大怒,训斥明让:「怎么跟你姐姐说话的,还不给我回屋去反省!」 明让兀自不服气,对着奶奶嘟嘟囔囔:「她又什么都不懂。」 「再说了,她手上又是烟味又是酒味,或许还有别的味儿,在把手稿弄脏了。」 一股酸涩自胸间溢出,看着明让嫌弃的眼神,我很想告诉他,我不脏的,我每天回家前都会洗澡,每次都恨不得把身上搓一层皮下来才罢休。 我忍住泪意,轻声问他:「我的手会把手稿弄脏,那我的钱会不会把你也弄脏啊?」 明让一僵,脸上闪过羞恼与难堪:「谁愿意用你的脏钱!」 很好,我为他的勇气鼓掌:「既然这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