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休息过了。 沈幼宜就这样静静看着,她已经忘记,有多久没有仔细看过这个人,他闭着眼,仍旧能瞧出昔年他少年时的青涩眉眼。 有一瞬,她想起从前,嘴角微微上扬,就好像这些年,他们从未分开过。 “月儿,你醒了!” 第三十八章 沈幼宜轻微的动作将谢锦安惊醒,他眼中惊喜又盛满了疲惫,连嗓音都带了沙哑。 沈幼宜缓缓从床上坐起来,看了一眼殿外,天是黑的,连一丝月光都没有透下来。 她喝了一口谢锦安递过来的热水润了润嗓子才道:“她呢?” 谢锦安知道她说的是那哑女,只替她掩了掩被子:“昨日夜里,死了。” 他的语气太过轻巧,好似在说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可梦醒了,沈幼宜还是清楚的,从前的谢锦安有多宠那个哑女。 她疲惫的靠在床边,声音闷闷的:“你舍得?” 谢锦安手中的动作顿了顿,终是叹息一声:“月儿,她救过我,不代表我便爱她。” 昏黄的烛火下,她瞧不清谢锦安说这话的表情。 经历了这么多,其中误会也好,错过也罢,那些深深刻下的伤痕在此刻回望,已经累成一道万丈深崖。 她望着内殿那根即将燃烧到尽头的蜡烛,自嘲一笑:“没有意义了,你知道,我最多只能陪你走过这个秋天。” 谢锦安紧紧按着她的被脚,颤抖的手掌还是泄露了他心里最深的恐惧。 他不敢说,也不敢提起,以为这样,他便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可当沈幼宜这样坦然的说起她的死亡,他便像被人溺在了水中,连呼吸都会觉得疼痛。 他艰难的抬头看着沈幼宜,明明嘴角是笑着的,可眼圈已经开始一阵阵泛红。 他轻轻握住她的手,哽咽着开口:“月儿,我们到底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沈幼宜便对他笑,伸手抚过他的眉眼,缓缓道:“我的死亡,是我给你最后的惩罚。所以,平安,余生做个好皇帝,来生,我做你的子民。” 言罢,她疲惫的合上眼,没有力气再多言,也不愿看见谢锦安眼中的后悔与痛苦。 良久以后,殿中的蜡烛终于燃烧到尽头,房间只剩下黑漆漆的一片,而天边的霞光已经透过窗,洒下熹微的光亮。 沈幼宜听见谢锦安缓慢的起身,一步步往外走。 殿门打开的刹那,沈幼宜忽然叫了他一声。 “平安。” 谢锦安顿住了脚步,在一片黑暗中找寻她的身影。 沈幼宜便用最温柔的声音,说出这么多年最残忍的秘密。 她说:“长岭一役,救你的人是你的月儿,是她将你从战场上救回来引开追兵,自己却坠崖失了忆,你杀了她,世上再也没有那样爱你的月儿了。” 温柔刀最是残忍,她的话猝不及防的戳进谢锦安心底。 夜色里,沈幼宜听见他在笑,笑声是难以言喻的悲切,最后笑声变成了压抑的低泣,绝望而无力。 “沈幼宜!” 她静静躺在床上,听见他就在门外撕心裂肺的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然后,静默了许久,殿门终究被人轻轻关上。 沈幼宜翻了个身躺下,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回不去了,当初的少年和他的月儿,早已回不去了。 “娘娘,您将这药喝了吧,陛下早朝过后定是要来长春宫看您的,若您不喝,陛下恐又要担心了。”小如不知昨夜发生了什么,只苦口婆心的劝道。 沈幼宜睡在院中的长榻上,双眼无神的看着院子里已经发青的桃树:“不见,你跟他说,我不想再见他,若是他执意要闯进来,这药我也没必要再喝了。” 小如着了急,在她跟前蹲下无奈道:“小如知道娘娘心里有怨,从前娘娘有多苦,小如都知道,可陛下是真的喜欢娘娘的,这长春宫是陛下让人重建的,非要建得跟您从前住的一样。” “这里建好以后,便只有我一个人守着这里,一年多的时间,陛下没有去过后宫,小如却总看到陛下深夜一个人在这里饮酒,看着娘娘的画像发呆,就连这长春宫的满宫桃树,都是陛下一棵一棵亲手种下的。” “去年春天,桃树没有开花,陛下难过了许久,认为是娘娘在恨他……” 没等小如继续往下说,沈幼宜闭上了眼睛,满是遗憾的开口打断了她:“小如,爱没有用,再爱都没有用,桃花不会开了,哪怕开了,也不会有人看了。” 第三十九章 早朝过后,谢锦安仍旧照常来长春宫,仿佛昨晚的事情从未发生过。 可听完小如传的话,沈幼宜已经不想见他,他的脚步便生生止在宫门口,不敢踏进一步。 他们走到如今,无论是进一步,或是退一步,每一步都疼入骨髓。 他大可以不管不顾的进去看他,因他是皇帝,是天下之主。可他又怕,怕面对沈幼宜那样淡然的笑,怕她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不肯吃药,怕那些鲜血淋漓的往事被她轻易的撕开。 这一生,他没有这样怕过,说是懦弱也好,无能也罢,终归是自作自受。 “她……有好好吃药吗?” 书房里,谢锦安正画着一幅画,画上的女子还未画上眉眼。 小如行了一礼才答道:“娘娘今日按时吃了药,说今日的百合酿不错,比平日多吃了两口,只是太医来请脉,娘娘拒绝了。” 谢锦安皱了皱眉,更多却是无奈:“御膳房有功,赏。至于太医那边,既然今日她没心情,让太医明天再去看看。” 小如应下,又犹豫着才道:“还有……娘娘问……什么时候能放了镇北王府的小公子,说是……想见他。” 谢锦安手中的动作顿了顿,笔尖的墨滴落在纸上,氤氲成一团,正落在画中人的裙角。 他颇为烦闷的放下笔,想生气,却又气不起来。 “来人!”他叫来门外太监,“去天牢传旨,带顾听澜去长春宫!” 春深已过,这几日正是阳光大好,长春宫的荷塘已经满是翠绿荷叶。 沈幼宜坐在凉亭,正不知在想什么,便听见顾听澜隔得老远开始叫她。 “沈姐姐!” 她远远看着,许是少年都相似,她总能从顾听澜身上找到些谢锦安从前的影子。 她见他衣着还算整齐,跑起来行动自如,想来这些日子谢锦安也并没有为难他,她才放下心来。 沈幼宜将身边的人都摒退,开口第一句却是道:“听澜,回去吧,回兖州也好,小药谷也罢,离开这里吧。” 顾听澜方才坐下,还未来得及高兴,脸上的表情便凝住了。 “那你呢?你决定要留在这里吗?” 沈幼宜看着他,没有回答,只是接着道:“我恢复记忆之事恐怕与你有关吧,还有那日投毒之事,是你暗中透露给李维的对吧?” 见顾听澜愣了愣,没有回答,她又道:“你做的这些事,我能知道,他便能知道,听澜,我知道你是为了让我认清他是什么人,又不愿我真的毒死他,免得累及我,所以,你走吧。” 顾听澜本没有否认的打算,只恨恨道:“我不后悔我做了这些,我就是为了让你离开他,若要我走,我也定要带你离开这里,沈姐姐,你待在这里不会快活的!” 沈幼宜轻轻摇了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