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捐来的,若由他一路迁升,如吕琪冤死或张氏这等有媛无处诉之人只怕更多。 时夕转过身,去扶张氏。 张氏却将头磕在地上,战战兢兢道:“草民叩见皇太女……” “大娘莫要多礼,我自当会还你公道的。”时夕温声道。 闻言,张氏感激地看着她,嘶声道:“多谢皇太女……” 时夕写好信命人将其送京,把吴县令和师爷关进大牢,县衙一切事物暂且由县丞代理。 宋员外一听是皇太女亲自断的案,吓得六神无主,只得求饶。 “你先是妄害人性命而后勾结县令,我岂会饶你!”时夕冷冷道。 直至最后,宋员外锒铛入狱,将由县丞按例律严判。 此事一过,已入了午时。 二人从县衙内出来后早有问询赶来的百姓,见时夕出来了,全部都跪了下来。 “参见皇太女,皇太女千岁千岁千千岁!” 时夕一愣。 往日受群臣参拜她心中并无异样,如今是同乡百姓,倒觉有些膈应。 她下意识的抓着顾霁川的手,道:“起来吧。” 话落,趁着他们起身间,拉着顾霁川就跑了。 直到个巷子口,她才停下了脚步,看向顾霁川。 见他紧蹙着眉,似是在想什么重要的事,而目光却落在两人牵着的手上。 时夕悻悻松开:“我,我净过手的。” 才说完,顾霁川忽然将她揽入怀内。 她心中咯噔一下,却也没有抗拒。 顾霁川抱着她,浅浅地吸了下她发间的馨香,哑声道:“是我错了……” 他不该进京。 若不进京,在这凉州之地做一小县令,和时夕生儿育女,看着孩子长大,承欢膝下,再到儿孙满堂…… 顾霁川红了眼,竭力忍住眼眶中的泪水。 从前触手可及的东西因为他的贪婪全部都变成了奢求。 时夕听着这极轻的四字,鼻尖微涩,迟疑了一会儿伸出手环住他的背。 她没有说话,也知道多说无益。 好一会儿,二人才平缓过来。 时夕故作轻松道:“我们去拿春联吧。” “你先去,我一会儿去找你。”顾霁川道。 苏婉殪崋婉脸上划过一丝疑惑,却也没有说什么。 …… 八日后。 辞别了陆成杰,时夕和顾霁川一同上了马车,踏上了回京的路。 摇晃的马车中,他们如同来时一般各自望着车窗外。 但唯一不同的是多了十指相扣的两只手。 时夕望着远处山头的一片绿意,心间泛涩。 她突然希望这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能让她和顾霁川走到白头的路…… 第四十四章 有孕 顾霁川感受着掌中的微微颤抖,心不觉一紧。 “婉婉。”他看着窗外不断过去的枯枝,眸光黯淡。 时夕转过头,看向他:“嗯?” 顾霁川目光落在她脸上,声音淡而轻:“人若死了,真的可以回到过去吗?” 闻言,时夕眼瞳一怔。 她又红了眼,缓缓低下了头:“……或许吧。” 若果再给她选择一次,她大概会选一死了之。 时夕的回答似是给了顾霁川一丝希望,他僵硬地弯着唇角:“那便好了。” 不知他是何意,时夕沉默着。 人生在世,又能有几次重头再来的机会。 即便重新来过,等那良人再次回头,二人相隔已是天涯,徒留的不过是半生的孤寂和遗憾。 紧扣的十指慢慢收紧,谁也不再提此事。 回京的路途似乎比离开时要快了许多,在时夕觉得她还有许多话没有说时,马车便停在了城门口。 城门外站着侍卫,他们奉了皇上的命,恭候多时了。 顾霁川依旧是率先下了马车,而后扶着时夕下车,两手仍旧未松。 领头的侍卫见了时夕,立刻跪地行礼道:“参见皇太女,奉皇上旨意,将反贼顾霁川羁押入天牢。” 时夕虽早已做好准备,身体却仍旧止不住地颤了颤。 她眼尾泛红,望向身旁的顾霁川。 岂知他面上从容不迫,丝毫没有即将沦为阶下囚的仓皇和惧意。 顾霁川转头看着时夕,轻轻捏了捏掌心微颤的柔软后慢慢放开手。 “萧寒……” 时夕喃喃低唤一声,竟死死攥着他的手,不肯放开。 而顾霁川浅浅弯着那星目,抿唇笑了一下,用力地抽回了手,转身朝城中走去。 几个侍卫立刻跟在了左右。 寒风吹过,初雪悄然而至。 如羽毛般莹白的雪落在时夕和顾霁川的黑发上。 时夕透过模糊的视线,望着那身影渐渐远去,泪水徐徐落下。 她曾无比眷恋的人,又曾满心怨怼的人,就要这么走了。 心底的苦涩渐渐翻涌,混着刺痛慢慢覆过了她的全身。 时夕只觉眼前一黑,跌进了似曾相识的深渊中。 …… 再醒来时,时夕发现自己已在提邢司府中房内。 “夫人,您可算醒了。”守在一旁的丫鬟松了口气。 时夕恍惚地坐起身:“我……我怎么了?” “夫人,您有喜了。”丫鬟道,“昨日太医来把脉,说您已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闻言,时夕眼眸一震。 微颤的手渐渐抚上小腹,呼吸都慢慢放轻了。 脑海中,那日和顾霁川缱绻的一晚慢慢浮上心。 他们……有孩子了。 忽然间,时夕心一沉,猛地掀开被褥下床。 丫鬟吓得连忙去扶:“夫人!您这是做什么?你有孕在身不能……” “替我梳妆,我要进宫面圣。” 未时,养心殿。 皇上正在看折子,见时夕来了,忙让她坐下:“不必行礼了,快些坐着。” 时夕见此,猜到皇上应该知道她已经怀孕的事了。 她才落坐,皇上便蹙起了眉,眼中忧喜交加。 他看了眼时夕的肚子,叹了口气:“都是天意啊。” 顾霁川是反贼,可时夕偏偏又怀了他的孩子。 时夕下意识地抚了抚小腹,低声道:“皇爷爷,萧寒的事……” “若是想为他求情,朕是不会听的。”皇上皱眉道。 而后又说:“不过看在你和孩子的份上,朕会留他一个全尸。” 闻言,时夕心一紧,强忍着心中的痛意站起身。 “谢皇爷爷。” 第四十五章 诀别 天牢。 一阵锁链碰撞声之后,牢门缓缓开了。 穿着一身素白囚衣的顾霁川抬眼看去,面色一怔。 是时夕。 她一袭彤色窜金线长袄,干净清丽,让困在阴暗潮湿的狼狈至极的她更像个乞丐。 时夕手里提着一个食盒,走到顾霁川面前。 顾霁川目光温和,看着她慢慢坐在草絮上,打开食盒,将酒菜一一摆了出来。 “这些都是我亲自做的,你尝尝。” 沙哑的声音让顾霁川心头一窒。 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放进嘴里,咀嚼几下笑道:“很好吃。” 时夕弯着红红的眼,倒了一杯酒递给他:“我以为我就不下厨,做的菜不会再合你胃口了。” 顾霁川看了眼面前的酒,伸手接过仰头喝下。 见他如此干脆,时夕眼睫一颤,抿唇微微垂下头,又往他杯中斟了杯酒。 “婉婉。” 顾霁川一声轻唤,让时夕手一抖,酒不慎洒了出来。 “你恨我吗?” 闻言,时夕放下酒壶,久久没有回答。 她已经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恨顾霁川了。 她也不想再去想。 只是他这一问,反倒是激起了她心底的骇浪。 良久,她抬起满是雾气的眸子,道:“恨过。” 听了这样的回答,顾霁川一愣,继而苦笑了一下:“那我这一遭也不算白走了。” 他仰头又饮下一口酒。 眼角却淌出了泪。 渐渐的,五脏六腑开始有了些许刺痛之意。 顾霁川却忽略了这些越渐加大的折磨感,视线不离时夕。 他必须要再多看她两眼,好让他在回到过去后,更加珍惜。 时夕只觉双手沉重地难以再提起,只能无力地搭在腿上。 她看着顾霁川,心中泛着涩意。 顾霁川见她不动,俯身将酒壶拿过,给自己倒了一杯,嘶声问:“婉婉真的死了吗?” 这一问,让时夕心又是一震。 顾霁川问得平静,问得自然,仿佛就是想要一个单纯的答案。 “死了。”时夕道。 顾霁川握着酒杯的手一紧,身体中的疼痛恍若也开始强烈。 “怎么死的?”他又问。 时夕看着他喝下第三杯酒,尾音发颤:“谋反,被斩。” 简单四字让顾霁川心底狠狠一抽,手中的酒杯不知是因疼痛还是这话而惊落。 “哒——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