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顾云临的尸体却已经被送走。 苍澜揣着满心的沉重,回到了王府。 下意识的,他走到了寄秋院。 离院门不过几尺之距,院内瓷器破碎的声音响起。 苍澜立刻冲了进去。 却见舟鸯一身素白长裙,胸前被血浸透了。 他大吃一惊,抓着她的手便要叫人去唤太医。 舟鸯见到是他,却是吃吃一笑,一把甩开了他:“王爷吓到了?可这不就是您想看到的吗?” 苍澜胸口发闷,质问道:“你疯了吗?” 舟鸯大笑着:“这是装的呀……王爷见我如此下场,怎么不开心吗?” 苍澜何曾见过如此癫狂的舟鸯,让他莫名有些狼狈:“你再放肆本王就治你的罪!” “治我的罪?”舟鸯将目光所及的东西都推到在地,“你杀了我爹,又杀了我哥哥,下一个,就应当是我了吧。” 舟鸯透过眼泪看着苍澜:“我只是喜欢你而已……有错吗?我只想当个平常女子,求一段平凡姻缘。若不是晋宁公主在太后面前撮合,我根本从未奢望嫁给你!也不会踏入这该死的牢笼!” 苍澜强迫自己忽略心底的沉闷:“舟鸯,你到底还记不记得你的身份!” 舟鸯闭上眼,胸口气血翻涌:“我也要多谢王爷,若是赐我子嗣,恐怕我便是做鬼都逃不开你们皇家。” 眼前摇摇欲坠的人,仿佛下一秒就要消失。 苍澜脸色黑沉,心中慌乱无比。 下一刻,他一把将舟鸯抱起压到在床:“看来王妃是在怪本王没有满足你!逃?你就算做了鬼,也休想离开!” 舟鸯疯狂地拍打着身上的人,她没想到苍澜居然会如此对待自己。 几番无力的挣扎,她整个人如同浮萍般让海浪扑打着,只知道从未这般痛过…… 苍澜仿佛只有用这样的方式才能证明这个女人还是属于自己的。 海浪平息,苍澜清醒过来。 看着如同败絮般的舟鸯,他愣了片刻,转身狼狈似的离去。 而舟鸯就这样睁着双眼直直看着幔帐,直到天明。 小梅不知何时过来的,双目含泪帮她擦拭着身子。 舟鸯并未多言,等小梅离去后,屈辱的泪水才潸然而下。 良久后,她堪堪起身穿上未出嫁时做的衣裳,回到了顾府。 她望着府门上的白灯笼,那是上一次顾然去时便挂上的,如今都不用再挂第二次。 舟鸯双腿颤抖地走到顾云临的灵柩前。 顾赵氏红着眼跪在一旁,将手中的纸钱轻轻放在舟鸯的手中。 “来了,就送你哥哥最后一程吧……” 舟鸯磕着头,早已泣不成声。 灵柩抬起,舟鸯终是再走了一遍出城路。 这条路,爹爹才走过,而今,哥哥也随着去了。 只是送殡队伍少了大半,凄凄惨惨,好不悲凉。 等到了坟地,舟鸯才发现所谓的墓穴,居然只是一个土堆和一块木牌。 顾家,终是彻底倒了。 舟鸯发现顾然和顾云临坟旁不知为何还有一个空堆,她看了一会儿,突然笑道:“娘,我死了要葬在这里。” “啪!” 顾赵氏给了舟鸯一巴掌,恨声道:“养育之恩到这里就够了。你磕了这个头,自此顾家再无儿女。” 可舟鸯却伏在地上没能再起,血从她的口鼻中不断地流出,染红了一片白雪。 她望着顾然和顾云临的潦草仓促的碑,血泪相融,何其哀痛。 “多意!”顾赵氏惊惧交加,叫人将舟鸯送到医馆。 大夫只是搭了一会儿脉便摇摇头:“药无可医,最多一月……” 顾赵氏只觉天旋地转,双腿一软,整个人瘫坐在地。 第八章 浸血休书 舟鸯撑起身子,冷眼看向大夫:“胡说八道。” 继而她忍痛站起,对着顾赵氏就是一叩首:“女儿不孝,感谢娘亲的养育之恩,就此别过。” 话毕,舟鸯便转身离去。 顾赵氏看着她那消瘦的一阵风都能吹倒的背影,眼泪薮然落下。 舟鸯独自一人走在街上,双眼放空,没有一点生气。 “王妃。” 舟鸯停住脚步,回身望去。 连韵从马车上探出头来。 见舟鸯这般狼狈,连韵眼中闪过惊讶和不忍:“王妃,外头冷,先上车躲一躲寒风吧。” 舟鸯看了看连韵:“能送我进宫吗?我想见太后。” 连韵沉默了一会儿才回:“好。” 太后宫中。 见到这样的舟鸯,所有人都惊的不行。 太后已知发生了什么,心中升起稍许不忍。 可她还未开口,便见舟鸯“扑通”一声跪下:“恳请太后,让王爷休了臣妾吧。” 太后心中那点不忍立刻变成了怒火:“放肆!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舟鸯瞥见桌上针线篮,上前将剪刀攥在自己手中。 众人立时紧张不已。 却见舟鸯手挽青丝,一剪落下,青丝便纷扬落下。 她又跪下,叩了一首:“臣妾有辱皇家颜面,不配王妃之位。” 所有人都被舟鸯的决绝的行为骇住。 晋宁听闻消息赶来就见到这幅场景,当即大怒:“舟鸯,你的礼数呢?” “我就是太知礼数才会让顾家落得这般田地。”舟鸯紧紧攥着拳,眼神绝望。 “这都要怪你自己贪婪!若你当初早日了结自己,本公主又何必去算计顾家!” 晋宁的话如同一道惊雷劈向舟鸯, “晋宁!”太后被晋宁口中吐露的事情吓了一跳,忙命人锁了门,“顾然贪污受贿一事难道是你的手笔?” 晋宁虽心虚,但依旧理直气壮:“母后,我这都是为了轻寒啊!” “你……荒唐!” 太后看着一旁还未回过神的舟鸯,忙命人将她送回王府,并禁止她再出府。 她被变相囚禁了。 只有小梅偷偷告诉舟鸯,顾府已被变卖,顾赵氏带着唯一不肯走的老管家搬去了老街。 是夜,舟鸯点燃一盏烛光。 微微烛光根本无法驱散她心中的黑暗。 她细细回想这一生的荒唐。 阴差阳错的嫁给苍澜,三年的等待和孤寂得来了如今的家破人亡。 舟鸯拿着烛台,走向门帘…… 她现在唯一所能做的,只有保护娘了。 熊熊燃烧的火焰似乎烧红了整个王府的天空。 也烧红了苍澜的眼。 “嘭——” 苍澜踹开燃烧着的门,浓烟中,浓烟中,他急切地搜寻着舟鸯的身影。 舟鸯怔怔地看着面前的苍澜,似乎看到了七年前他们初逢的画面。 他朝摔倒的自己伸出手:“你没事吧?” 沙哑却又温柔的声音撞进舟鸯的心中。 奈何一切都已经物是人非,那场相遇,终是孽缘。 苍澜将发愣的舟鸯抱在怀内,冲出已被烈火包围的房间:“你既要死,也别死在这儿!” 舟鸯眼神空洞:“你答应过我的,若我死了,你会护我家人。我只有一个娘亲了,我想让她活着。” “……你,疯了。”苍澜被在身后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着,“你到底要怎样?” “我只要休书一封。” 舟鸯知道,自己已经病入膏肓,但她不想到死都冠以苍澜的姓。 苍澜心头一窒,他放开舟鸯,只说了一个字:“好。” 舟鸯终于能够离开这座王府,离开这座囚牢。 当夜,她便拿到了休书。 苍澜站在门边,发现她的全部行囊,居然只有一个小小包袱。 他看着舟鸯踉跄而去的背影,竟有些呼吸困难。 他不愿再看,直接转身而去。 舟鸯停住脚步,回头望了一眼白雪下的那抹身影。 自此,死生不相见。 雪飘然而下,舟鸯攥着休书一路踉跄前行。 伴着咳嗽,那鲜红的血花,延了一路。 终于到了。 舟鸯望着那矮矮的门,无力的敲响。 门开了,舟鸯见到顾赵氏终于支撑不住,跪倒在娘亲的怀里,递出那封早已染血的休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