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口:“皇上,正所谓穷山恶水多刁民,婉婉养父做出此等事,也无甚稀奇。” 时沫眸色一沉,紧紧攥着拳。 父亲一生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却不想在死后遭到如此诽谤! 皇上显然听出萧颜话不对味,瞪了她一眼:“你先下去。” 萧颜手一顿,眼带不甘地行礼告退。 殿内只剩下爷孙两人。 时沫坐在一旁陪皇上说话,听他再次提起二十二年前太子府的灭门惨案。 皇上或许真的已经年老,每每提及此事,眼泪斑驳。 他拉着时沫的手,眼中满是悔恨:“朕这一生就太子一子,朕悔啊!” 时沫不言,只是心头微微一窒。 她不知如何安慰,只能默默地守在皇上身旁。 直至日落。 陪皇上用过了晚膳,时沫才跪安离开。 途径御花园,她无意看了眼园内盛开的海棠,却见两道身影立在石墙之后。 她眼神一怔,眼尾霎时染上几丝红意。 第三章 诉求 一袭暗彤色朝服的江牧野,清俊如云中鹤。 而他身边站着的正是丽贵妃萧颜。 他们身份悬殊,却在落日余晖中般配如一对璧人。 时沫只觉腿如扎了根般动弹不得,呼吸都随之一窒。 园内空阔,江牧野和萧颜也看到了她。 江牧野眸色一怔,正要上前,却见时沫转身快步离开了。 当晚。 红烛才换了一次,江牧野就回了府。 他直奔入房,竟见时沫坐在灯下,手里拿着花绷子和针线,认真地绣花。 江牧野抿抿唇,走过去。 他将一个首饰盒置于她面前:“想着很久没有送你礼物,打开看看,可喜欢?” 闻言,时沫目光落在那木盒上。 暗红色的盒面雕着花纹,又以金丝镶嵌于内。 一肘长短,不看其中,便也可知这有多贵重。 时沫微垂眼眸,眉微不可察地蹙了蹙。 这六年,江牧野送给她的东西越渐名贵,可其中情意却越渐变淡。 她打开木盒,是一套华奢的金步摇。 时沫哑声回:“喜欢。” 见她波澜不惊地说完,又将木盒放入柜中,江牧野只觉她寡淡无趣。 但想起御花园一事,他还是耐着性子坐下来,陪着时沫。 无言间,时沫却有丝疲惫,她何尝不知道江牧野是为何示好。 时沫强忍心酸,望向他:“萧寒,我们何时回凉州?” 她还记得江牧野说待功成身退,就带她回乡祭祖,过平淡的日子。 可江牧野立刻冷声回了句:“凉州偏远之地,回去作甚?” 时沫一哽,说不出话。 见她这模样,江牧野眼中多了丝不耐,找了个借口便离开了。 时沫心间泛苦,手中的针重的恍如千斤之石。 她还记得江牧野曾说:凉州才是家! …… 时沫未提御花园一事,江牧野便越发没有忌惮。 每日晚归,却说是因朝中有事。 而时沫只能当做什么也不知道,无言地将所有酸苦咽下肚。 只是近来,她听闻江牧野暗中肃清朝中反他的党羽,甚至动用私权杀了不少人。 时沫整日忐忑,可又无能为力。 直到朝中老臣左相梁复带着其他几位老臣来府求见。 年过六旬的梁左相跪地磕头道:“郡主,您是皇室唯一的嫡亲血脉,当初太子在时,爱国亲民,怎会忍心看现在忠臣被屠戮?” “皇上年事已高,难理朝政,求郡主以苏山社稷为重,摒弃私情,重惩江牧野!” 众老臣一排排跪下,声声诉求着。 时沫听着,心中一派悲凉。 她虽是前太子之女,然不过一普通妇人,如何重惩江牧野? 梁左相见时沫不为所动,又是重重一磕:“郡主若是不允,我等就撞死在这杀人不见血的提邢司府邸!” 听到这样决绝的话,时沫沉叹一声:“也罢,我会和萧寒说。” 这时,梁左相起身上前,将一小白瓷瓶递到她面前。 “郡主,江牧野秽乱宫闱,残害忠臣,他不亡,便是你我和皇室宗亲亡。” 闻言,时沫眸色一颤。 白瓷瓶被置于案台上后,梁左相便带着众老臣离开了。 静谧冬日。 时沫一人坐在房中,鼻尖萦绕着炭火的热意,但她心冷至极。 手边的白瓷瓶泛着阴寒的光,她更觉这世道荒唐可悲。 江牧野虽任提邢司,但在去年就开始掌管朝政,这些自诩忠臣之人,却束手无策,只讲孔风大道。 如今,他们竟将此事交给她这么个有名无实的郡主…… 时沫就这么在屋内枯坐到深夜。 “吱嘎!” 房门忽然被推开,江牧野披着一身雪走了进来。 那清冷的视线悄然落在时沫手中的白瓷瓶上。 第四章 谣言 时沫并未掩藏,她将瓷瓶轻轻地放在桌上:“偶感风寒,大夫开的药。” 闻言,江牧野漠然收回视线:“既然身体不适,就早些安歇。” 时沫点点头,起身给他宽衣。 才褪下鸦青色织锦长袄,一块粉色的手帕无声地落在她的脚边。 手帕一角绣着梅花,俨然是女人用的。 江牧野眸色一变,拾起将其扔到一边,责怪道:“你的帕子怎么不好好收着?” 时沫垂眸:“我的手帕上只绣竹。” 她想他应该又忘了。 他曾说,竹的品质高洁,中通外直。 所以自己所用之依誮帕从来都绣的是竹。 江牧野面色微凝,却没有半分被拆穿的愧疚,径直走向内室。 余光却不觉落在那白瓷瓶,冷语似刀:“一点风寒而已,何必惺惺作态。” 时沫心底一抽,喉间哽若被塞入棉花,难受不已。 深宵,房外风卷着雪,吹的窗户微微作响。 时沫躺在江牧野身旁,伸出手想抱他,却被他再次推开。 她眼眶一涩,无奈垂下手。 望着江牧野的后背,她艰难地扯着嘴角:“我最近听到一些谣言,说你对大臣动用酷刑,屈打成招,可有此事?” “既是谣言,你还信?”江牧野不耐地冷嗤一声。 时沫怎会听不出他语气中对自己的不满。 她强忍着心中的刺痛,转身看着被风吹起的床幔,自言自语着:“皇爷爷对你我不薄,你也曾说,考取功名只为忠君报国,可如今……” 她话还未说完,江牧野便冷冷将其打断。 “你自以为成了郡主,就能对本司指手画脚?你即是一介妇人,就该做好妇人该做之事!” 话毕,他阴沉着脸起身,大步离开了房间。 重重的摔门声像是砸在了时沫的心上,让她久久回不过神。 …… 江牧野这一离府,几日都没有回来。 而京城之中再起谣言,说他日日入宫同丽贵妃在一起。 时沫自然听到了这些话。 那每个字都像一把刀在她心上划着血淋淋的口子。 可她又只能选择承受。 这日,赵公公进府传旨,皇上宣她入宫。 时沫换了身衣裳,跟着宫人一同进了宫。 养心殿。 还未踏进内室,时沫就听见沙哑的咳嗽声。 她一愣,只见皇上躺在卧榻之上,神情倦怠,白发苍苍。 不过几日,他仿佛老了数十岁。 时沫鼻尖莫名酸涩:“皇爷爷。” 皇上见她来了,朝她招了招手,屏退伺候的太监。 “我乖孙来了。” 语中的爱怜让时沫想起江牧野所做之事,愧意顿生。 皇上似是不在乎,如枯树皮的手轻轻拍着她的手背:“皇爷爷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了……这大魏国不能没有后继之人,朕想了很久,朕要立你为皇太女!” 时沫眸色一怔,连忙跪下推辞。 “你是朕这一脉唯一的子嗣,务必答应朕!” 皇上执意如此,她再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 直到出了内室,时沫才面露难色。 从大魏国开创以来,从未有过皇太女的先例。 如此一来,会不会动摇民心? 时沫心绪愁楚,可不想偏偏在正殿遇上了萧颜。 萧颜想着方才听到的一切,眸色暗沉。 时沫对她并无好感,行了礼便准备离开。 转身间,却听萧颜低声道:“郡主,自古帝王皆无情,你以为皇上是真的疼你吗?你可知你养父真正死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