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府。 殷紫莹敲了半天,府门才缓缓开了一扇,寒风吹来,哥哥顾云临满面漠然挡在门前。 “不知王妃怎有闲暇,来我这小小的尚书府?” 殷紫莹满腹的话便卡在侯中上下不得,冷风随着雪花刮得她脸疼:“哥哥,娘身体如何?我想进去看看她。” “你还有脸提娘?”顾云临厉声呵斥:“你害的我顾家还不够吗?!” 殷紫莹顿时愣在门口,说不出话来。 她如何害了顾家?究竟是发生了何事。 奈何顾云临根本不想与她多谈,直接让管家将她撵了撵。 顾云临背着手,无视台阶下瘦弱不堪的殷紫莹,决绝道:“.....您如今是摄政王妃,不是我顾家的小姐,顾家高攀不起,不送!” 说罢,“砰”的一声,府门被重重地关上。 也将殷紫莹悲戚的哀诉也一同关在了门外。 “哥哥!我做错了什么,您让我见见娘吧!……哥哥……” 门内,管家看着顾云临隐忍的双眸,颇为感慨的低头擦了擦眼泪。 树倒猢狲散,现如今的顾家就是龙潭虎穴啊。 殷紫莹呆呆站在顾府门口良久,大雪夹着冷风将她冻得气血翻涌。 她连忙转身用袖子捂住口鼻,不一会儿,上面布满血印,看上去触目惊心。 苦涩的长长一叹,她深深看了一眼顾府大门,孤寂离开。 刑部大牢。 殷紫莹将自己所有的钱给了牢头,才得以进去与顾然一会。 “爹!爹!” 殷紫莹看着身上伤痕遍布,蜷缩在角落中瑟瑟发抖的顾然心痛不已。 顾然缓缓地抬起头,半天才看清外边哭喊的殷紫莹。 他浑浊的眼神这才稍渐清晰,他猛地起身,踉跄着朝殷紫莹爬去。 “多意,你怎瘦了这么多?” 白发散乱,面如枯木的顾然颤抖着手抚着殷紫莹的脸。 听见父亲见到自己第一句话居然是关心自己的身体,殷紫莹眼眶一红,强忍住泪水:“爹,您受苦了……” 顾然冰凉的手握住殷紫莹的手:“多意,你现在是摄政王妃,一言一行都要顾及皇家的颜面,爹现在是罪臣,你快速速离去,莫要给他人留下把柄。” 殷紫莹不停摇头,哽咽道:“爹……女儿过的很好,您放心,女儿拼了命也要定要将您救出。” 父女二人才说不过几句话,牢头就开始催了。 顾然不舍地看着殷紫莹苍白的脸,最后只有一句:“多意,今后关上耳朵,不管外界说甚你都记住,顾家有你,家门之幸……” 殷紫莹强忍的泪水在这一刻崩塌。 回到王府已是傍晚,殷紫莹站在正堂门口,一站就是三个时辰。 她在等,等那个唯一就救自己爹爹的男人! 夜已三更,殷紫莹终于盼到了回来的卫陵颐。 她眼中闪过亮光,刚想跪下恳求,一只温暖的手攥住了她的手臂,他说:“我知道你所求什么,顾然已在狱中自尽。” 卫陵颐轻飘飘地几句话如同千斤重的秤砣砸在殷紫莹的心上。 漫天细雪如同柳絮般翩翩而落,殷紫莹呆坐在院内,望着顾府的方向出了神。 那是她的家,可如今她却无论如何都回不去了。 可她真的不明白:爹,为什么?为什么您不等等女儿?哪怕再多一日…… “王妃。”小梅将披风披在殷紫莹身上:“顾老爷今日,出殡。” 殷紫莹眼神这才有了些许波动,她站起身,不顾一切般地冲出王府,冒着小雪往城门跑去。 一列送殡的人沉默的抬着棺材从顾府的方向而来,没有丧乐,没有哭声。 顾云临抱着顾然的排位,搀扶着顾赵氏走在棺木前。 那棺木上盖了一层的白雪,荒凉而悲怆。 城楼上,殷紫莹望着那渐近的队伍,“咚”地一声跪了下来。 她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颤声道:“爹,女儿不孝……” 因为她是皇家的媳妇,因为她是卫陵颐的王妃。 所以,到如今她连去送爹爹最后一程都不被允许! “咳咳咳……” 殷紫莹再受不住这种打击,喉中甜腥袭来,一口鲜血溅在身旁皑皑白雪上。 小梅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殷紫莹身后,见到殷紫莹咳血,眼中闪过不忍:“太后传旨,让您入宫,王妃还是回去吧。” 送葬的队伍远去,殷紫莹最终还是收回了目光,伸手擦去嘴角的血:“知道了……” 皇宫内。 太后已经许久没有见过殷紫莹了,见她来了,连忙将她拉过坐在自己身边。 殷紫莹通红的眼眶让太后心疼不已,她怎会不知顾家的事儿,奈何后宫之人不能插手朝廷之事。 太后怜惜地将殷紫莹揽在怀里:“乖乖,哭吧,哭完就好了。哀家知道你心里苦,这也是嫁入皇家之人的命啊……至于你爹,哀家会尽力的,至少不会让人坏顾家的名声。” 殷紫莹对着太后扯出一丝艰难地笑容:“多谢太后。” 嫁入皇家之人的命吗? 难道她至死都要被这身份困住吗? 离了太后宫中,一宫女引着殷紫莹往宫外走,不想在长廊中遇上了晋宁。 晋宁使了个眼色,那宫女便告退了。 她瞥了眼殷紫莹,一如既往的鄙夷:“王妃倒是手段高明,顾家倒了,居然还能继续蛊惑太后。” 殷紫莹没有回话。 “顾然死的倒巧,他这一死,你倒是逃过一劫。” 晋宁的话让殷紫莹脸上霎时血色全无。 晋宁又接着道:“既然轻寒不愿碰你,那就去请太后为轻寒择一侧妃,也算尽了你王妃的义务。” 殷紫莹没有回答,而是直直看着晋宁。 那眼里盛满了一片水光,有着晋宁无法理解的哀恸和悲凉。 晋宁被她这模样看得心烦意乱:“你若不死心,就跟本公主来。” 御花园中,殷紫莹站在晋宁身后,看着不远处正把臂同游的一对璧人,那男人的身影,她再熟悉不过…… 他的脸上带着自己从未见过的温柔笑意,采下一枝梅花递给那个陌生的女子。 “看见了吗?连将军的女儿连韵,她才是轻寒心上人。”晋宁的声音带着说不出的嘲讽。 “他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而你,从始至终都不过是一个错误罢了。” 卫陵颐像是感受到什么,回眸一瞥,直直撞上了殷紫莹的眼睛。 第五章 是有如何 从宫中离开的马车内。 殷紫莹和卫陵颐相对坐着,车内一片沉寂。 卫陵颐注意到殷紫莹削瘦而毫无血色的脸,不由一愣,随即移开目光:“以后不许抹粉,跟鬼似的。” 殷紫莹喉头发痒,却硬生生将血腥味咽下。 她低着头:“王爷,妾身想去看看娘亲。” 卫陵颐冷笑一声:“你若觉得王府丢得起这个脸,你便去。” 本是罪臣,加上畏罪自杀,已是罪上加罪,皇上同意发丧已是开恩。 殷紫莹深知自己的身份是不能出现在顾府的。 回到寄秋院,殷紫莹扶着梅树,终是忍不住吐出隐忍在胸中多时的淤血。 那血落在纯白的雪上,竟如此触目惊心。 “王妃……” 小梅急忙端来药,向来稳重的她手竟然颤抖起来。 殷紫莹扶着树干,她嘴角滴着血,笑道:“若你害怕,便去找管家另觅差事,只需隐瞒此事即可。” 小梅并未回应,殷紫莹也无力再说什么。 深夜,本来辗转反侧的殷紫莹被困梦魇。 “不!爹!我没有……我真的求了王爷!爹——” 殷紫莹惊坐而起,她惊慌地看了看四周,突然掩面而泣,自责就像一个牢笼将她牢牢困住。 朦胧夜色中,殷紫莹悄悄地走回顾府。 此刻她只想离家近一些,哪怕她知道自己进不去。 可未到顾府跟前,殷紫莹便看见几人围在顾府前骂骂咧咧,不时地还往门上丢石头和烂菜叶。 “贪官!死得好!!” “真是恶有恶报!你们顾家就是文人的灾星!” 殷紫莹脑袋一懵,冲过去挡在门外,不停辩解:“别砸了!我爹是冤枉的!不要砸!” 奈何无人理会她,反而被推搡在地。 府门大开,顾云临怒目圆睁地将那几人哄散,看见一身菜叶倒在地上的殷紫莹愣了一下。 殷紫莹攥紧手中锦帕:“哥哥……” “你这个祸害还来干什么?”顾云临转过身,将眼底的心痛尽数掩去,“若不是你非要当王妃,爹怎会落得如今下场!” 殷紫莹慌乱地摇头:“不!哥哥,我没有!我一切都是听太后和……” “你若不喜欢他,太后怎会下旨?” 殷紫莹愣愣住了口,卫陵颐认为她是个小人她认了,为什么连自己哥哥都这么看她? “云临,谁在外面?” 顾赵氏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殷紫莹眼中一喜,爬了起来:“娘……” 顾云临眼中一慌,随即抬起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