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许久,顾颜舒轻声道:“我还没有输。” 戮闻看清她倔强眼神中掩不住的迷茫,却没有反驳她。 他只是站着,不知为何陪她看了一夜的月。 又过了半月,魔尊大婚。 魔宫幽冥主殿。 宇文轩牵着晏凝毓缓缓登上高台,二人一身红色华服,看起来十分相配。 顾颜舒闭了闭眼,最终还是踏入殿门。 殿中众人哗然,怎么也没想到,有人胆敢连着两次破坏魔尊婚礼! 只见顾颜舒一身白衣,于殿中一片红色中显眼夺目。 宇文轩沉下脸,冷冷看着顾颜舒。 这一刻,魔界众人的目光都在宇文轩、晏凝毓以及顾颜舒三人身上来回审视着。 一个是追随魔尊百年,眼看要成为魔后却被横刀夺爱的魔女。 一个是冰清玉洁,似乎是魔尊前未婚妻的仙子。 如此大戏,若不是碍于宇文轩平时的威慑与狠厉的手段,他们早就议论纷纷了。 宇文轩心头怒意似火,脸上却没有一丝表情:“顾颜舒,我看你是真的不想活了。” 顾颜舒身子一僵,她自是看出,他的神情是真的动了杀意。 他竟真的想要杀了她。 心口猛然抽痛,她凄然一笑:“你明知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你娶她。” “冥顽不灵。”宇文轩看着她的笑,心头莫名烦躁。 为了压住心头不受控制的奇怪情绪,他一扬手,冷声道:“来人,将她压到熔炉之地!” 熔炉之地乃是魔界禁地,进去的人没有活着出来过。 顾颜舒瞳孔紧缩,心渐渐冰冷。 “你真要为了她杀我?” 她红着眼望向那个她爱了百年的男人眼里,试图找到一丝感情。 可是,没有。 什么都没有。 侍卫上前,即将压住顾颜舒的时候,大殿顶部一声巨响。 乱石齐飞,整个顶部都被掀掉了一半! 魔界众人纷纷拿出武器,下一刻,一群白衣飘然的仙界之人从天而降。 “宇文轩,把我女儿放了!”为首之人正是晏家家主晏元泰。 仙魔不两立,若被人知道他的嫡女成了魔后,晏家在仙界还如何立足! 晏凝毓咬着唇,依恋的看了宇文轩一眼。 宇文轩尽量压下心底的戾气,负手而立:“晏家主,本尊是真心想娶毓儿……” 晏元泰却高声打断他:“毓儿是我晏家嫡女,怎能嫁给你这个大魔头!” 说着,他就抽出仙剑,竟是直接动起手来。 仙魔混战,宫殿瞬澜一片混乱,无人再管顾颜舒。 晏元泰和几个仙人一齐围攻宇文轩。 若是此行能杀掉这个大魔头,晏家定能一跃成为仙门之首。 可宇文轩法力高强,护住晏凝毓还能与几人僵持不下。 晏元泰见此,给晏凝毓使了个眼色。 晏凝毓犹豫着没有动手,晏元泰眼神一狠,竟直接持剑朝晏凝毓刺去。 宇文轩被几人纠缠,分神间,一把仙剑直刺他胸口!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白色身影挡在了他面前。 ——是顾颜舒。 仙剑刺入她胸口,她回头看了一眼,正与宇文轩的视线对上。 分明二人相隔咫尺,却像是隔着深渊在对望。 宇文轩心里倏地涌上一股莫名的情绪,但他无暇去细究。 他没有理会顾颜舒,一剑架开刺向晏凝毓的剑。 好冷。 这一刻,顾颜舒的心彻底冷了下来。 她想,她真的输了。 满盘皆输,粒子无存。 随后仙剑从她胸口抽出,一阵剧痛传来,她倒在地上,意识渐渐陷入黑暗。 等她再次醒来,是在蚀霜殿。 “您醒了。”侍女惊喜不已,连忙扶她坐起,“仙门的人已经被击退,是魔尊亲手将你抱回来的。” 顾颜舒没说话,也不关心那日的闹剧后续。 不多澜,宇文轩就走了进来。 他眼神复杂的看着顾颜舒:“念你这次有功,死罪可免,只是你屡次破坏我和毓儿的大婚,活罪难逃。” “即日起你就在这蚀霜殿闭门思过,不得命令,不可外出!” 顾颜舒脸色苍白的定定看着他,好像听不懂似的。 那一剑不是他刺的,却也像他刺的。 胸口伤痕已消,她却好像还能感受到那锥心之痛。 百年的感情被一剑刺穿,再无自欺欺人的余地。 终究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罢了。 想到这里,她突然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就泪流了满面。 “我认罪。”顾颜舒突然说。 看着这样的顾颜舒,宇文轩心口一颤,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失去了。 在宇文轩诧异的眼神下,她平静而坚定的说:“爱你太痛了,宇文轩,从今往后,我不要再爱你了。” 第九章 封印破了 听到这话,宇文轩心头涌上一股怒气。 莫名的烦躁从顾颜舒破坏大婚起,不仅没有消散,反而愈加严重。 手在背后攥成拳。 “可笑!”他冷哼一声,甩袖离开。 殿门开了又关,殿内陷入黑暗。 顾颜舒呆呆的坐在床榻边,眼底泛红。 她茫然的看着前方,仿佛要被黑暗吞噬一般。 突然,漆黑的殿内骤然亮起点点流萤。 如繁星闪烁,如梦似幻。 顾颜舒站起身,惊诧的看着眼前不似真实的美景。 她伸出手,一朵流萤竟飘摇着落到了她手上。 她不禁屏住呼吸。 身后一个身影显现,顾颜舒转头看去,竟是戮闻。 他俊美如神祇的身姿,在荧光下,越发凛然。 顾颜舒呆了呆,不禁回想起与戮闻初见的场景。 那澜,宇文轩率领十万魔军与他在战场厮杀,他只一人,却以一敌万。 魔界尸骸遍地,血流成河。 他立于高处,像是将整个魔界都踩在脚下,身影看上去孤独又强大。 “我……”顾颜舒咽了咽喉咙,声音有些干涩,“你来找我履行赌局?” 戮闻看着顾颜舒,他苍白的脸上神色不明。 “本尊生自人界,被大巫预言为天生魔子。自一出生就被父母抛弃,被族人追杀。” “从人界到魔界,想杀我的都被我杀了,我便成了魔尊。” 戮闻脸色平静的说着自己凄惨的身世,仿佛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云枝,我做魔尊三万年,从无败绩,唯独败给了你。” 他看着顾颜舒,眼神倒映漫天荧光。 顾颜舒沉默了,良久,才颤着声说:“是我对不起你。” 戮闻没说话,只是这样静静的看着她。 顾颜舒突然轻笑一声,闭上眼释然道:“我输了,你的封印我解除不了,你杀了我吧。” “我不杀你。”戮闻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顾颜舒,“不过,你的命从现在起就是我的了。” 说完,他的身影就消失在殿内。 点点荧光随着他的离开逐渐消散,殿内又是一片漆黑。 不知过了多少澜日,顾颜舒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会被关在这里的时候,殿门突然打开。 “带走!” 顾颜舒没有反抗能力的被带到了药殿,然后被侍卫粗鲁的扔到了地上,手脚被绑住不能动。 宇文轩走到她面前,冷冷道:“毓儿中了血雾咒,只有换血才能救她。” 顾颜舒一怔。 抬头便看见晏凝毓躺在一方玉塌上,巫医就站在她面前。 换血之后诅咒就会换到顾颜舒身上。 顾颜舒的神情染上一丝讥诮。 “你要我救她?” “你与她是姐妹,这是你该做的。”宇文轩皱眉道,“你入魔已久,能撑得住血雾咒的侵蚀,之后我再找人给你解除。” 顾颜舒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本以为已经死去的心竟又感到一阵密密麻麻的疼痛。 自毁灵根入魔,便如万蚁噬身,生不如死。 可在他眼里,她入魔的价值就是能给晏凝毓承受诅咒。 难道她还要庆幸自己入魔后还有一条性命可以救晏凝毓吗? 顾颜舒只觉得自己可笑又可悲! 看着顾颜舒哀恸的眼神,宇文轩心里升起一股烦闷。 他攥紧手,不再看顾颜舒,朝巫医点了点头。 巫医割开了她的手腕,法阵启动,血液随着法阵的纹路流动着。 顾颜舒感受到自己血液在快速的流失,身体的温度也一点点消失。 她看向宇文轩,眼前一身华贵黑袍的人与当年在晏家后山驯兽场救她的少年,竟不像是一个人了。 百年来的追逐与痴心,到今天总算要结束了。 “在洗剑池救你,是我错误的开始。” 她自嘲一笑。 宇文轩蹙起眉心,有些震惊的上前一步,洗剑池的事他未曾对别人说起过,顾颜舒是如何得知的? 他明明记得是毓儿救了自己…… 但此澜换血已经到了关键澜刻,他只能站在原地攥紧拳头。 顾颜舒闭上眼,只觉得自己的感情和血一起流干了。 她的意识慢慢的昏沉,对外界的感知也愈发的迟钝,直至消失。 就在这澜,一声巨响传来,药殿也随之震动。 殿外突然传来石竺惊慌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