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司沉站在客厅里,良久没有动作。 旁边的男人也很有耐心,站着一动不动的等着他。 陆司沉打量着眼前陌生的屋子,客厅里的摆设,没有一件他熟悉,也不是他喜欢的装修,甚至不是姜乔喜欢的装修。 随即他又否认了自己的想法。 不,或许这才是姜乔所喜欢的,毕竟他根本不敢确定,自己了解的,是那个真实的她。 “没想到,你和她居然有一个孩子。”男人惊讶,却依旧没有把陆司沉当回事。 陆司沉听见自己冷酷的问道:“我们在一起过,这很难以理解?” “毕竟她那么恨你父亲,没道理生一个孩子跟你不清不楚牵扯着。不过如果是为了达成某种目的,就说的过去了。” 陆司沉唇线崩得很死,没有言语。 “不怪不得她会说出,有些血缘关系,只会让人又爱又恨这种话。如果回到过去她会想方设法斩断这段关系,想来是……” 他戛然而止,看似碍于礼貌没有把剩下的话说出口,其实是在陆司沉心口划了一刀。 想来是,有了这个不合时宜的女儿。她留着司家的血,所以除了天生的母性带来的爱意之外,还有恨。 陆司沉突然抬脚往楼上走去,可是在走到房间门口时,突然停住脚步。 门没有关,昏暗的环境下,她侧着身,露出的肩膀光溜溜,安静的睡着。 他没有踏进房间,就闻到了刺鼻的酒气。 以及,男女暧昧的味道。 陆司沉再次僵在原地,他肩膀也垮了下来。 他想,原来你恨小蝴蝶么,可是她那么爱你,她那么在意你。你不需要哄她,不需要为她付出什么,只要你出现,她就会很开心很开心。 陆司沉在门口站了片刻,终于转身走了。 “跟你说了,她这会儿没法去。”男人说,“我不至于连这点事也骗你。” 陆司沉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飞快往外走去。 身后男人洞悉他此刻落荒而逃的心态,懒懒的笑了笑:“小司总,慢走啊。” 小司总呵,何其讽刺。 男人每一句话,几乎都扎在了陆司沉心口。 陆司沉在走到门口时,回头看了一眼,不知为何,他想到了少年时期的自己,那会儿他刚刚陷入爱情,懵懵懂懂情窦初开的年纪,每一次从宋氏经过,他都会这样回头,看她的住处一眼。 那会儿的姜乔还是会对他笑的,哪怕只是把他当成一个陌生人,所流露出的礼貌的笑意。 可是也比现在好。 她太狠了。不在乎他,也不在乎他们的孩子。 陆司沉一言不发的往回走,回去的路变得那样漫长,他绷着的脸,在回去见到小蝴蝶时,才温柔下来。 小蝴蝶满脸期待的朝他身后望去,只是他身后空空如也。 “妈妈呢?”小蝴蝶小声的问。 陆司沉说:“爸爸对不起你,没有把妈妈给你带回来。你妈妈喝醉了,没法过来。以后我们有空,再见妈妈,好不好?” 小蝴蝶眼睛红了,可是这一次,她没有问妈妈是不是不要她。 仿佛她已经知道了结果一样。 257 陆司沉伸手抚摸小蝴蝶的额头,确定不发烧后,放下心来:“小蝴蝶,睡觉好不好?” “爸爸,抱抱。”小蝴蝶吸着鼻子,从宋英芝怀里,往陆司沉怀里钻。然后把头埋在陆司沉胸口,一句话也不说。 陆司沉轻柔的抚摸着她的后背。小蝴蝶长得太小了,小小的后背几乎只有他一只手掌宽。他手上都不敢使劲,动作很轻,在安抚她。 小蝴蝶片刻之后把头抬了起来,眼睛湿漉漉的,鼻尖也有些红,心情很是低落,她:“小蝴蝶困了,那小蝴蝶睡觉了哦。” 本来她一直熬着,也是为了等姜乔。 等了这么久,满怀期待,可是到头来,依旧没有等到她。 本来她一直妈妈妈妈说个不停,这时却什么也不提了。乖巧懂事得让人心疼。 陆司沉摸摸她的头,说:“睡吧。” “爸爸晚安哦。”小蝴蝶乖巧的说着。 孩子是真的困了,甚至连难过的心情也顾不上,没有人知道,这么小自控力还这么差的小娃娃,是如何有这样大的毅力,坚持到现在的。 一直到小蝴蝶均匀的呼吸声传来,宋英芝才敢开口,不过嗓音依旧放得极低,道:“南初,她不愿意见孩子?” “不知道。”陆司沉也不知道明确答案,只是说着事实,“她喝醉了,这时候就算想见,也起不来。不如就算了。” “要不明早再去问问她?” “她喝得很醉,早上不一定能醒来。”陆司沉周身上下,透露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清距离感,他并不看宋英芝,而是把视线集中在床上睡着的小蝴蝶身上,“何况,我明天一早就要走了。” 宋英芝心梗了,“这么快就要走?不能多留两天?” “她不想让人知道,她生了小蝴蝶。”陆司沉浅浅陈述,“我这次过来,是来我阿姨家借钱,自从国庆之后,她就再也没有给我汇过钱,小蝴蝶的病,开销很大。” 宋英芝连忙道:“现在还缺不缺钱?我给你转。南初大概是忘了,她如今很忙,很多事情都不记得,经常忘东忘西的。” “钱目前不缺,之后还得麻烦你,一个月转一次。至于她是不是忙的忘了,如果她把小蝴蝶看得很重,就不会忘。”陆司沉揭穿了她,“就像她不会忘掉叶晨曦的任何事情。但这些都不重要,我一个人就能把小蝴蝶照顾得很好。” 宋英芝无言以对,也无可辩驳,“真不能多留两天?” “我不想让小蝴蝶看见,其他人对她父亲的恶语相向。”陆司沉目光平静如水。 宋英芝也是见到,保安对陆司沉的态度,这只是她看见的,背后更加过分的,肯定也不少。 他父亲也不是杀人犯,可是人们才不会管这些。而就算叫错,陆司沉也无力反驳。不然也只是落得更多嘲讽而已。 墙倒众人推,他如今是真的被人看进了尘埃里。 宋英芝道:“明天我去喊喊她,小蝴蝶这么想见她,怎么能叫孩子失望?” 这小小的一个女娃,宋英芝见了,心霎时间就软了一大半,连带着对陆司沉一家的怨恨也少了。 陆司沉垂下眼睛,良久后道:“随您自己。” 258 小蝴蝶第二天还没有睡醒,就被陆司沉带着去了机场。 她在去机场的出租车上,才悠悠转醒,惊讶的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小蝴蝶,起晚了。” “是啊,饿不饿?”陆司沉早上给她泡了奶粉,小蝴蝶两岁了,但还是爱喝奶,也易于消化。 他在临走前,特地给她准备了一杯。 小蝴蝶摇着头,还不饿呢,她往车窗外看去,高楼大厦不停往后倒去,她茫然看了偏开,道:“爸爸,我们要,回去了吗?” “小蝴蝶想不想家?想不想奶奶?”陆司沉问。 “想。想奶奶,奶奶的粥粥好喝。”她还想说点什么,可终究是没有开口。 那是一个,和妈妈有关的话题,但是妈妈,不见她呢。 小蝴蝶的心里好害怕,她怕自己有一天,把妈妈长什么样,给忘了。 她趴在陆司沉怀里,认真的想啊想啊,可是有点记不起来了,只有温和的眼睛记得,好模糊。那种感觉好像记得,好像不记得。 小蝴蝶想问爸爸要妈妈的照片,可是爸爸也不愿意提起妈妈。也不一定有妈妈的照片。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别的小孩,有爸爸也有妈妈,而小蝴蝶有妈妈的时候,没有爸爸,现在有爸爸了,妈妈又不要她。 小小的年纪,就有了烦恼。 昨天姑婆说,妈妈不会不喜欢她的。 但是小蝴蝶知道,妈妈也没有,以前那么喜欢她了。 是不是妈妈马上,要有其他宝宝了?所以就不要小蝴蝶了。 这是她想问爸爸的问题。 如果是的话,她想跟妈妈说,小蝴蝶,不会跟她新的宝宝,争宠的。小蝴蝶只是想见见妈妈呀,她不会跟小宝宝抢玩具,也不会惹小宝宝生气,她只要站在一边看看妈妈就好了。 小蝴蝶很委屈,可是也没有哭。 小蝴蝶一哭,爸爸就好累,她可以忍一忍。 机场里很热闹,小蝴蝶感觉陆司沉有些心不在焉,不知道在等什么。 “爸爸,什么时候上飞机呀。”小蝴蝶问道。 陆司沉这才看了眼时间,“还有一个小时。” 小蝴蝶抱着奶罐罐把奶喝完了,时间也一分一秒流逝。 她看见在他们上飞机的最后一刻,爸爸嘴角抬了一下,但是他看上去并不高兴,只是更加用力想抱住她,想把她护得更好的样子,他说:“小蝴蝶,我们走吧。” 她在爸爸怀里,看着爸爸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很好看。 “爸爸真好看。” “小蝴蝶也好看。”只是说起这话时,笑意浅薄下去。 小蝴蝶的好看,并不是完全随了他,她有着另一个人的基因。 小孩子总是爱得到夸奖,爸爸夸她,她很高兴。她长得可爱,空姐也愿意逗她玩。 小蝴蝶也很有礼貌,什么事情都会说谢谢姐姐。聪明得很,知道叫年轻女人姐姐。 等到空姐走了,她才看向陆司沉,好奇问道:“爸爸,你刚刚在等人吗?” 陆司沉道:“你怎么知道?” “小蝴蝶了解爸爸呀。” “爸爸刚才,在做梦而已。”陆司沉笑道。 “那爸爸有什么梦想吗?” 陆司沉道:“现在就一个梦想,把我们小蝴蝶养大,养的漂漂亮亮的。小蝴蝶有什么梦想?” 她歪着头,“想要爸爸天天开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