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仪点头,最近腰开始酸疼,有时候一个人都起不来。先坐起身,谨烟给她揉了揉腰,而后再扶着她站起来。 头发昏,双腿发软,整个人觉得轻飘飘的。 夜里一人的时候,她总在想,真的还能再撑三四个月,能生下这孩子,怎么感觉一只脚已经进鬼门关了? 每每这个时候,她就觉得很害怕,怕的彻夜难眠。 马上要入秋了,但暑热依旧。 谨烟扶着宋知仪在廊子下走动,走了一会儿,身子活动开了,她才不要谨烟扶着了。 “曲大夫为了您整日埋头研究医书,这不刚又换了个方子。” “确实感觉好一些了。” “她还给她师父去信了,让老人家也帮着想想办法。” 宋知仪点头,“她为我的事尽心尽力了。” 只是她自己清楚,曲墨染也清楚,保住孩子是奇迹,保住她是不可能的奇迹。 “这些日子可有什么新鲜的事发生?”宋知仪问。 “二爷这几日吵着要出家,二夫人就哭天抹地的闹。” “呵,二爷那脾气,佛祖可不敢收。” “三公子还未娶妻,四姑娘还未说亲,媒人都不登府门,二爷这般折腾无疑给儿女婚事雪上加霜。” “经历这次饥荒,再加上太子一案牵连,听说朝堂都空了一半,所以今年要加恩科,这于二公子是好事,眼下正准备呢。”谨烟说道。 “大夫人的病好一大半了吧?” “是,整日围着二公子忙活。” 宋知仪轻嗤,这侯府上下一个个都是演戏的好角儿。 “三爷挨了二十军棍,这些日子一直在偏院养着,只宋依来讨要过月钱被我给骂走了。”谨烟道。 宋知仪点头,走的累了,在廊子上坐下。 “外面呢,可有什么大事?” 谨烟闷了片刻,才道:“倒是一事,也算不上什么大事。” 宋知仪看向谨烟,“怎么不说?” 谨烟在宋知仪旁边坐下,扁扁嘴道:“文昌伯府平反了。” 宋知仪一怔,随即又点点头,上一世也有这事。 文昌伯府也就是元卿月家,之前因与废太子有牵连而被抄家,文昌伯夫妇被杀,其余家眷和奴仆或是流放善念营,或是卖入黑市,而元卿月跟了萧缙,算是没吃什么苦。 她记得是几大世家上书参萧缙,列了十八条罪状,每一条都是死罪。萧缙被当堂呵斥,削了大理寺卿的职衔,罚三年俸禄,却统领京郊大营,成为飞龙指挥使。 品秩没降,反而升了两级。 文昌伯府平反,恢复爵位,而元卿月依旧是世家贵女,可她已经跟了萧缙,虽然名声坏了,但也不能不给枉死的文昌伯夫妇一个交代。 此事由皇后做主,将她许配给萧缙做侧室。 “皇后给那人和元卿月赐婚,婚期就在后日。”谨烟没好气道。 第九十七章为孩子筹谋 谨烟说完看向自家姑娘,见她神色依旧,似乎一点也不在意这事。可她就是生气,这不同于谢子安活着带丽娘和康哥儿回府,她气的是萧缙对不住她家姑娘。 姑娘还怀着他的孩子,拼死也要生下,可他却要娶别人。 “今日天好,我们出一趟门吧。”宋知仪道。 “姑娘,您这身子……” “该办的事还是要办的,不然我死不瞑目。” “呸呸,你净说这些晦气的。” 宋知仪苦笑,她这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可不得筹备起来。 谨烟让马夫将马车停到巷子里,而后扶着宋知仪下车,再朝着街上走去。经过绸缎庄的时候,正碰到元卿月带着两个婢女出来。 不同于以往总是穿着仙气的白衣素裙,今日穿得绯色褙子,里面是桃色襦裙,珠玉环佩,一身喜气。而她身边的两个婢女怀抱手提的,看来买了不少东西。 元卿月看到她,下巴微微上扬起来,走到宋知仪跟前,道:“三夫人,几日不见,气色怎这般差,莫不正伤心呢?” 宋知仪打量了元卿月一眼,笑道:“你觉得我伤心什么呢?” 元卿月捂嘴一笑,“自然是触不到那镜中月,捞不起那水中花呗。” “镜中月水中花,本就触不到捞不起,怎么你以为就是你的了?” “怎么不是我的?” “一个侧室而已。” “可我有名分,你有吗?” 宋知仪看着这样的元卿月,突然觉得她挺可怜的,一个世家贵女,曾经多清高多矜傲,如今做个侧室还喜滋滋的。而且她分明还知道,那萧缙只把她当成替身,根本不爱她。 “元姑娘,多吃点猪脑。” “你什么意思?” “补脑呗。” 说完,宋知仪往前走,心里闷着一股火气。 倒不是因为元卿月那几句话,也不是萧缙要娶她这件事,而是突然觉得猪脑这东西,她自己也该多吃一点。 灵云粮铺里人满为患,宋知仪只好绕到后门进去。她喝了两盏茶,张琪才擦着汗从前面回来了。 “这米面粮油陆续运进来,各大粮铺也都开门了,但大家伙给面子,优先在咱们这里买。” 宋知仪给他倒了杯茶,让他先喝点水喘口气。 “我不是让你从下面提拔一个管事的,你怎么还亲力亲为?” “我这不是不放心。” “先坐下。”宋知仪又给张琪倒了一杯茶,“你的人,你不放心,但我放心。” 有宋知仪这句话,张琪觉得这些日子所有的辛苦都值了。 “我给您送的账册,您都看了吧,可有哪里不对?” “你做的账册很详细,每一笔都记得清清楚楚,我只看了一本,其他的只看了最后的总数。” “哪一笔有点出入,那都是白花花的银子,您就这么信我?” “信。”宋知仪看向张琪,“若是不信,我也不用你。” “有夫人这句话,张琪给您做一辈子的伙计。” 宋知仪笑,“那可大材小用了。” 她从怀里拿出一沓银票交给张琪,“这些日子大家都辛苦了,废话不多说,这些银票你给大家伙分了。你手下这些人,一人领一百两,你一千两。” 张琪瞪大眼睛,“一百两?一千两?” 他拿着那些银票的手都在抖,一百两啊,普通人家要攒十多年的,一千两于他更是不敢想,一辈子都攒不到。 而且跟着夫人,他们和家里人在这次饥荒中都没有挨饿,这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了。 “不不,我们不能收。” 宋知仪推回去,“拿着,你别妨碍我收买人心。” “这……” “除非你嫌少。” “不不,太多了。” 宋知仪让张琪手下,“今日过来,还有一事与你商议。” “您说。” 宋知仪思量了片刻,道:“粮铺的生意稳了,我想再做点其他的生意。” 张琪点头,“只要有灵云这块招牌,咱们做什么生意,百姓们都捧场。” 在饥荒中坚决不涨价,不媚权势,一视同仁,首先诚信打出去了,再加上太后那块牌匾,官府也要给面子,所以做什么都能顺。 “我想开炭铺。” “啊?” “炭铺。” 张琪眨眨眼,他以为是什么绸缎庄啊、酒楼啊、珠宝行啊这些,怎么是炭铺。 这木炭只有大户人家才舍得用,普通百姓都是烧柴火取暖的,需求并不大,全盛京只有三家炭铺。最重要的是,各家都有固定的炭铺,每年入冬就送过去,新开的只怕冒不出头来。再说好的木炭很贵,眼下开始贮存的话需要大笔银子,实在不合适。 综合考虑,这门生意难做,而且赔钱的可能性更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