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三更,容舒终于盼到了回来的墨承渊。 她眼中闪过亮光,刚想跪下恳求,一只温暖的手攥住了她的手臂,他说:“我知道你所求什么,顾然已在狱中自尽。” 墨承渊轻飘飘地几句话如同千斤重的秤砣砸在容舒的心上。 漫天细雪如同柳絮般翩翩而落,容舒呆坐在院内,望着顾府的方向出了神。 那是她的家,可如今她却无论如何都回不去了。 可她真的不明白:爹,为什么?为什么您不等等女儿?哪怕再多一日…… “王妃。”小梅将披风披在容舒身上:“顾老爷今日,出殡。” 容舒眼神这才有了些许波动,她站起身,不顾一切般地冲出王府,冒着小雪往城门跑去。 一列送殡的人沉默的抬着棺材从顾府的方向而来,没有丧乐,没有哭声。 顾云临抱着顾然的排位,搀扶着顾赵氏走在棺木前。 那棺木上盖了一层的白雪,荒凉而悲怆。 城楼上,容舒望着那渐近的队伍,“咚”地一声跪了下来。 她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颤声道:“爹,女儿不孝……” 因为她是皇家的媳妇,因为她是墨承渊的王妃。 所以,到如今她连去送爹爹最后一程都不被允许! “咳咳咳……” 容舒再受不住这种打击,喉中甜腥袭来,一口鲜血溅在身旁皑皑白雪上。 小梅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容舒身后,见到容舒咳血,眼中闪过不忍:“太后传旨,让您入宫,王妃还是回去吧。” 送葬的队伍远去,容舒最终还是收回了目光,伸手擦去嘴角的血:“知道了……” 皇宫内。 太后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容舒了,见她来了,连忙将她拉过坐在自己身边。 容舒通红的眼眶让太后心疼不已,她怎会不知顾家的事儿,奈何后宫之人不能插手朝廷之事。 太后怜惜地将容舒揽在怀里:“乖乖,哭吧,哭完就好了。哀家知道你心里苦,这也是嫁入皇家之人的命啊……至于你爹,哀家会尽力的,至少不会让人坏顾家的名声。” 容舒对着太后扯出一丝艰难地笑容:“多谢太后。” 嫁入皇家之人的命吗? 难道她至死都要被这身份困住吗? 离了太后宫中,一宫女引着容舒往宫外走,不想在长廊中遇上了晋宁。 晋宁使了个眼色,那宫女便告退了。 她瞥了眼容舒,一如既往的鄙夷:“王妃倒是手段高明,顾家倒了,居然还能继续蛊惑太后。” 容舒没有回话。 “顾然死的倒巧,他这一死,你倒是逃过一劫。” 晋宁的话让容舒脸上霎时血色全无。 晋宁又接着道:“既然轻寒不愿碰你,那就去请太后为轻寒择一侧妃,也算尽了你王妃的义务。” 容舒没有回答,而是直直看着晋宁。 那眼里盛满了一片水光,有着晋宁无法理解的哀恸和悲凉。 晋宁被她这模样看得心烦意乱:“你若不死心,就跟本公主来。” 御花园中,容舒站在晋宁身后,看着不远处正把臂同游的一对璧人,那男人的身影,她再熟悉不过…… 他的脸上带着自己从未见过的温柔笑意,采下一枝梅花递给那个陌生的女子。 “看见了吗?连将军的女儿连韵,她才是轻寒心上人。”晋宁的声音带着说不出的嘲讽。 “他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而你,从始至终都不过是一个错误罢了。” 墨承渊像是感受到什么,回眸一瞥,直直撞上了容舒的眼睛。 从宫中离开的马车内。 容舒和墨承渊相对坐着,车内一片沉寂。 墨承渊注意到容舒削瘦而毫无血色的脸,不由一愣,随即移开目光:“以后不许抹粉,跟鬼似的。” 容舒喉头发痒,却硬生生将血腥味咽下。 她低着头:“王爷,妾身想去看看娘亲。” 墨承渊冷笑一声:“你若觉得王府丢得起这个脸,你便去。” 本是罪臣,加上畏罪自杀,已是罪上加罪,皇上同意发丧已是开恩。 容舒深知自己的身份是不能出现在顾府的。 回到寄秋院,容舒扶着梅树,终是忍不住吐出隐忍在胸中多时的淤血。 那血落在纯白的雪上,竟如此触目惊心。 “王妃……” 小梅急忙端来药,向来稳重的她手竟然颤抖起来。 容舒扶着树干,她嘴角滴着血,笑道:“若你害怕,便去找管家另觅差事,只需隐瞒此事即可。” 小梅并未回应,容舒也无力再说什么。 深夜,本来辗转反侧的容舒被困梦魇。 “不!爹!我没有……我真的求了王爷!爹——” 容舒惊坐而起,她惊慌地看了看四周,突然掩面而泣,自责就像一个牢笼将她牢牢困住。 朦胧夜色中,容舒悄悄地走回顾府。 此刻她只想离家近一些,哪怕她知道自己进不去。 可未到顾府跟前,容舒便看见几人围在顾府前骂骂咧咧,不时地还往门上丢石头和烂菜叶。 “贪官!死得好!!” “真是恶有恶报!你们顾家就是文人的灾星!” 容舒脑袋一懵,冲过去挡在门外,不停辩解:“别砸了!我爹是冤枉的!不要砸!” 奈何无人理会她,反而被推搡在地。 府门大开,顾云临怒目圆睁地将那几人哄散,看见一身菜叶倒在地上的容舒愣了一下。 容舒攥紧手中锦帕:“哥哥……” “你这个祸害还来干什么?”顾云临转过身,将眼底的心痛尽数掩去,“若不是你非要当王妃,爹怎会落得如今下场!” 容舒慌乱地摇头:“不!哥哥,我没有!我一切都是听太后和……” “你若不喜欢他,太后怎会下旨?” 容舒愣愣住了口,墨承渊认为她是个小人她认了,为什么连自己哥哥都这么看她? “云临,谁在外面?” 顾赵氏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容舒眼中一喜,爬了起来:“娘……” 顾云临眼中一慌,随即抬起手。 “啪——” 狠狠地一巴掌落在容舒脸上,彻底把她打懵。 顾云临一脸决绝:“滚!自此顾家只有我顾云临一子!” 容舒看着再次将自己隔绝在外的府门,迎着寒风一动不动。 府门内,顾云临颓丧的站在那,手轻轻的颤抖着,就这么透过门缝看着门外的瘦弱身影。 他唯一的妹妹,他看着她从那么小小一团长大,又悉心呵护到此。 可顾府倒了,决不能让她也LJ被连累进来。 天亮了,容舒拖着僵硬的身子慢慢转身离开,顾云临暗中护她回府后才重重地喘了口气。 摄政王府。 容舒才踏进前厅就看见连韵坐在客椅上,她愣在原地。 “王妃。”连韵却起身行了个礼,“那日在御花园内我失礼了,王爷与我不过是在说之前的旧事,并无什么私情。” 容舒不明所以地看着连韵,她竟是特地来解释的? 连韵看着她苍白狼狈的样子,心中不忍至极:“你可知你父亲是被谁检举的?” 容舒直直看着她。 便听连韵一字一句:“是墨承渊。” “如此冷心之人,不值得的。” 留下这句话,她便直接离开了。 夜晚,容舒靠在床头,看着闪烁的灯火,不知在想什么。 “嘭——” 门突然被人踹开,墨承渊气势摄人地走到容舒面前:“你在太后面前又挑唆了什么?为什么要辱了连韵清白?” 容舒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可即使说了什么也无关紧要。 她只问一句:“是你吗?是你检举我爹吗?” 墨承渊瞳孔一缩,良久:“是又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