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雪衣起身,正准备出去,却见燕长轩满脸急切奔来:“哥,不好了!沙鲁城被朝国十万大军偷袭,你没接到今岁的求救消息吗?!” 燕雪衣心头一震,脑中闪过白梦浅心虚的一幕,心底一寒。 他立刻握剑起身:“召集人马,火速救援!” 向来沉稳的他,步伐竟然少见的出现一丝慌乱。 晨光微曦。 沙鲁城,已经血流成河,横尸遍地。 朝今岁撑着长缨枪单膝跪地,咬着牙猛地拔出插在肩膀的长箭。 将士们死伤殆尽,如今只剩下朝今岁和一个折返报信的将士:“朝军师,百姓都已经撤退,您也撤吧?” 朝今岁咬着牙:“援军没来,城门失守后敌军定会乘胜追击!” 话落,她撑着手中的长枪站了起来:“你走吧,关紧城门从后门撤退。还有,给燕雪衣带句话……” 她回头望了一眼羌谷城的方向,抿着唇:“就说朝……朝少城不辱使命。” “可是——” “军令不改!” 将士领命离开,城门再次关上。 朝今岁孑然一身,依旧坚定的站在城门前,冷眼望着冲上来的敌军。 来一人杀一个,来两个斩一双。 一道一道伤,深可见骨,可朝今岁就是站在门前,深深又拖了一个时辰。 敌方统帅发怒,一声令下,无数箭雨飞驰而来! 箭矢在瞳孔中渐渐放大,朝今岁知道,这一次,她等不到燕雪衣了。 过往的岁月瞬间悉数涌来—— 早逝的阿爹,温和的兄长,曾经亦待她温柔的阿娘……还有燕雪衣。 她这辈子,想要的终究没有留着一样。 这辈子太苦了,如果有下辈子,她希望日子能甜一点…… 恍然间,她好像见到阿兄自不远处走来,像从前那样温柔笑着,冲她伸出手:“阿兄来接你了。” 朝今岁撑着长缨枪,颤抖递上血迹斑驳的手,说—— “阿兄,我叫……朝今岁。” 另一边。
他下意识的捂住心口,脑海中不自觉的浮现朝今岁的脸。 “加速前进!” “驾!” 他挥鞭加快千里马的速度,飞驰冲向城门,而等燕雪衣带着人马赶到时,敌军早已闻风而逃。 燕雪衣刚下马,一位浑身是血的将士便上前跪下:“燕将军,朝军师让我给你带句话,她说:朝少城,不辱使命!” 燕雪衣心头一怔,心头不安的预感更加强烈。 她玩什么把戏?明知道他清楚她是朝今岁,为什么还要带这样的话! “她在何处?” “城门。” 燕雪衣心头一松,她还在就好。 等会儿见到她,她是什么意思当面问清楚就行。 而后,燕雪衣便朝城门处走去,可到了目的地,却看到一众将领站成一队,垂着头,神情悲戚。 燕雪衣眉心猛地一顿,手中的剑差点握不稳。 “让开!” 人群闻声让路,城门边的一幕狠狠刺入他的眼帘—— 那里,朝今岁握着长樱枪站在尸山上,万箭穿心,死不瞑目。 第11章 燕雪衣看着不远处的朝今岁,迟迟不敢上前。 不可能……朝今岁怎么会死呢?她怎么能死?! 燕雪衣只觉得胸口一阵气血翻涌,单膝跪地,一口鲜血便吐了出来。 “燕将军!” 身侧的朝卫赶紧上前,伸手想要去扶燕雪衣,被他推开。 “那不是朝今岁……对不对?” 燕雪衣一瞬不瞬的盯着不远处的朝今岁,连声音也忍不住颤抖。 朝卫低下头:“将军,朝军师已经牺牲了,您节哀。” 燕雪衣没有说话,视线依旧不动。 周遭是死一般的沉默。 此刻朝卫起身,挥手示意所有人都退下。 不多时,城门处只剩燕雪衣和了无生息的朝今岁。 燕雪衣起身,伸手擦了擦嘴角残血,双目猩红,缓缓走到朝今岁的身边。 朝今岁瘦弱的身躯,布满密密麻麻尖锐的箭矢,身下的血早已染红沙地。 那张相伴数千日夜,熟悉无比的脸,如今已经彻底失去生机。 燕雪衣一颗心狠狠揪在一起,连呼吸都带着痛。 他明明不爱朝今岁,可是为什么心会这么痛? 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痛。 燕雪衣不明白,只呆呆的看着面前朝今岁早已冰冷的身体。6 这时,天空下起了雨。 瓢泼般的大雨狠狠冲刷着地面,片刻间偌大的城门血流成河。 蜿蜒远去的血河,连带过往的一切。 斯人已逝,世间的万事,从来没有重来的机会。 三日后,羌谷城。 整个军营笼罩在沉重的压抑之中,众人默契得连话也不多说。 军营大门,白梦浅顶着寒风,正跪在此处。 来往的将士无数,却无一人投来同情目光。 “朝副领,白军师已经跪了三日了,将军不打算让她起来吗?” 一位新来的将士忍不住问道。 “隐瞒军情是死罪,若不是将军用免死金牌将她救下,只怕她早已经死无全尸。如今只跪三日,已经是天大的恩赦。” 朝卫冷冷的看着了一眼地上的白梦浅,抬脚往燕雪衣的营帐走去。 因为一己之私,害了那么多将士的性命,实在罪无可恕。 营帐内。 “唉……” 幽幽一声长叹,似从远处传来,又似近在耳旁。 朝今岁看着坐在不远处闭眼休憩的燕雪衣。 是的,她现在仅仅只是一缕残魂。 那日城门处万箭穿心之后,她再睁开眼,便已经是这样。 朝今岁看着燕雪衣将自己下葬,也看着他对着自己的战袍黯然失神。 许是人死后情感不似生前那么浓烈,朝今岁对这一切毫无波澜。 只是觉得以燕雪衣这种性格的人,不应当为自己难过那么久,久到她以为他的心里是有她的。 燕雪衣丝毫不知朝今岁此刻正在身边。 他看起来有些疲惫,依靠在软塌之上,双眼合着,眼底下有一圈淡淡的乌青。 可是,即便如此,燕雪衣冷峻的脸依旧透着不容靠近的疏离。 这种疏离,朝今岁见过太多次。 如今再见,只觉得似乎和从前有些什么不同。 朝卫来到营帐外,守在外面的将士告诉他,燕雪衣正在休息。 朝卫原本打算离去,但这时,不远处一个士兵匆匆而来,不知在朝卫耳边说了些什么。 朝卫脸色一变:“将军,急事求见!” 营帐内,燕雪衣下意识皱了皱眉,下一瞬黑眸睁开,和面前的朝今岁四目相对。 朝今岁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进来。” 依旧是沙哑但不容拒绝的威视。 朝今岁一颗心稍安,怕什么,他现在又看不见自己…… 朝卫进来,单膝下跪:“将军,少将军带了一队人马,正要朝着敌营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