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黎看着行事风范与父亲已经颇有几分相像的御史大人,由衷地为二姐感到高兴。 她拉起二姐的手,小声解释道:“二姐,我是圣医谷的传人,是师父的弟子,我曾经答应过他老人家要悬壶济世,如今也是时候了。” 黛娴琅却不能理解,她最为宝贵的妹妹好不容易才从裴声衍这个苦海脱离回到府中。 如今,她竟又要离开家中,去那水涝灾害严重的源城。 “可是你嫌那裴声衍总来烦你?若是如此,二姐给你想法子将他弄出这盛京城去,你便不用为了他而特意躲到源城去。” 苏黎摇头:“二姐,我去源城不为其他,只是想将自己这一身医术用起来而已,才不算辱没了师父圣医谷亲传弟子的名号。” “从前,为了裴声衍我确是做了许多蠢事,但如今不会了,二姐你就放心吧。” 黛娴琅柳眉紧蹙,看着自家妹妹无奈叹气。 “我如何放得下心?你这临时起意,家里人除了我都还不知,罢了,一切等回去看爹爹如何说吧。” 苏黎点头,若是自己要去源城的消息再让父亲知道,她必定去不了。 想及此,她看向黛娴琅道:“二姐,你在这等我,我待会便来。” 话罢,她提着裙摆就跑出了黛娴琅的视线,不知去了何方。 黛娴琅摇了摇头,她这个妹妹要做之事,真是拦也拦不住。 从前义无反顾要嫁给裴声衍是,如今要去履医圣传人之责亦是。 隆回镖局。 苏黎快步踏进镖局的朱红漆大门,直直走向高台之上趟子手。 趟子手鼻下长着一颗黑痣,见来人苏黎衣着用料华贵,摸着黑痣的手秒见热情:“这位小姐,走镖吗?本局各个价位的都有,包您满意。” 苏黎巡视着周围的环境,只说:“我要雇一个人,去源城。” “哟,源城那个地方现在可是危险咯,不少去寻亲的都没见回,至少得这个价。” 说着,趟子手比了个五,带笑看着她。 苏黎蹙眉,照着趟子手比划了个五。 “五十两?你们坐地起价可是黑,寻常人家一年的口粮也才一两不到。” 见状,趟子手飞快熟练接上:“小姐,五十两不贵了,那可是源城,这一趟搞不好就没命了。” “而且,我有消息传回来,那地方现在闹瘟疫,还死了不少官差。” 苏黎敛眸思量,手心的帕子紧了又紧。 她看向趟子手,缓缓从绣兜中拿出银两。 “五十两,我要得急,你今夜子时便叫他在城门处等我。” 话落,趟子手飞快将钱收起,喜笑颜开地连声应着好。 苏黎没再停留,办妥了事情后便迅速离开了镖局。 她左脚刚迈出,殊不知在一个阴暗的角落,一双如鹰隼般的黑眸在夜里格外明亮。 …… 宰相府,月光昏昏。 苏黎和黛娴琅一同回来时,便看到自家的爹爹已经在大门外等着。 黛宏一身官服,紫金腰带束身,是刚陪同皇帝祈福完回来。 “回来了?软儿,你大姐近日给你挑的那些男子画像可有中意的?那堆画像聚集了盛京城中身世和才貌俱佳的公子。” 苏黎脚步微顿,无奈地摇了摇头。 自己的家人就是太过于宠爱自己,怕自己与裴声衍断离后伤心难过。 其实她已经放下了。 “看了,但是软儿不想……” 苏黎看着黛宏担忧的脸色,话止在了喉间,转而道:“软儿回房后便看。” 苏黎叹了叹气,思量着去源城一事绝不能与爹爹说。 否则,他是绝不会允许自己去那等危险的地方。 想着,她看向一旁的二姐黛娴琅。 黛娴琅接收到自家小妹的视线,又怎会不知她的想法。 傍晚时分,苏黎整理好了要带的一些路上口粮和换洗的衣物。 便从相府的后门小心地走了出去,却不成想二姐黛娴琅早已等候在了后门。 她的身后还带了一众的相府铁甲亲卫。 “小妹,你若是一定要去那源城,必须将这亲卫带上。”黛娴琅面色郑重道。 苏黎微叹,这可是爹爹黛宏的亲卫,她怎能要。 正是因为思及此,她才特意去的镖局雇人。 但二姐这个架势,显然是非让自己带上不可。 “我为圣医谷传人,源城遭此劫难,怎能袖手旁观,望二姐成全。” 苏黎放下包袱,跪在地上,郑重拜别姐姐。 片刻后,她缓缓起身,杏眸看向一脸担忧的二姐,叹道:“二姐,莫要和爹爹说我去了源城,你便说我回了圣医谷寻师父。” 说罢,不等黛娴琅反应,她拿起包袱便疾步离开了宰相府。 城门处。 篝火将城墙熏成火红色,街道无人。 苏黎单肩背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包袱,小步跑来。 她喘着粗气,额间渗出些许细汗。 直到看到城墙下的人影,她才徐徐停住脚步。 “先生就是送我去源城的人?”= 她以为护她之人定是一个身材彪状的大汉,不成想此人的身形竟是这般。 闻言,那人影缓缓转身,一身墨绿色飞鱼服,脸上还带着一副暗色面具。 “是。” 漆黑的眸子朝她看来,苏黎微楞,这个人给她的感觉倒是挺像一个人。 “你们送镖人都戴面具的吗?”她谨慎问道。 发髻上的翡翠流苏因为偏头的动作微微晃动。 苏黎才记起她出门的急,发上的饰品都还没来得及摘掉。 她伸出手,利落地将头上的发髻一一扯下放入包袱之中。 等了许久,也没等来眼前人的回答。 苏黎凑近去看面具下的眼睛:“先生在看什么?我刚刚问你怎么不回答我?” 那人像是被她惊着了一般,慌乱地后退了好几步。 “没什么。”嗓音低沉。 苏黎看着他微弱的动作,心下更是怀疑:“镖局莫不是派了个得了癔症的给我?” 她退后几步,杏眸警惕地打量着他。 “先生叫什么名字?” 月色之下,男人的呼吸声很浅:“无名。” 苏黎微楞,这个世上怎么还会有人叫无名这种名字。 但她还是福了福身,给到了应有的礼貌:“无名先生,我此番去源城要多仰仗于您了。” 无名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苏黎只当他这个人话少,不爱说,没有做别的想法。 两人的前方横着两匹骏马,苏黎抬脚跨坐上去,动作干净利落。 而他像是没有想到她真会骑马一般,拉住缰绳的大手顿了顿。 日色渐明,天边湛出半抹霞光。 苏黎坐在鞍马上,低头看向还未上马的无名先生,喊道:“无名先生,你不会骑马?” 而下一秒,无名飞身上马,没有半分不会的模样。 苏黎杏眸微敛,这位先生倒是与裴声衍很像,不爱说话。 但这是她从镖局中雇的人,裴声衍也不知道她要去源城。 想及此,苏黎心上舒坦、安心了许多。 随着两声马蹄,两人始发踏上了去往源城的道路。 …… 黄昏,竹叶林。 苏黎将马栓在一处草地茂盛的旁边,转身在一旁拾起了些许柴火。 “无名先生,这附近已经看不到客栈了,今夜咱两就在这竹林里将就一晚上。” 她看向对面倚在竹竿上,闭目修神的男人,喊道。 无名没有说话,站在那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忽然,他摘下头顶的一片竹叶,凌厉的眼眸睁开,竹叶朝不远处的东侧直去。 紧接着,东侧传来人的闷哼声。 “滚。”嗓音愠怒。 苏黎噤了声,她几乎没有察觉到有人靠近。 不由地,她抬眸看向倚在竹竿上的无名,心中多了一丝敬佩之意。 自己那五十两影子没有白花,镖局也确实给她找了一个好手。 从盛京到源城马程四日,一路上她就是怕遇到这种情况,才特意雇的人保护。 只见东侧那处已经没了动静,想必是知道他们这不好惹,打道回府了。 她默默地将手上的干树枝折断,放到一堆。 微风将竹叶吹得簌簌作响,一切好似重新宁静起来。 苏黎看着脚下的不足鞋高的枯木,微微叹了一口气。 要再去捡一些时,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拦住了她。 “我来。” 无名不知何时站到了她的面前,低沉着嗓音看她。 苏黎敛下眸子没有拒绝,只是道了声谢。 天色渐渐暗沉下来,风的温度也比白日里冷了许多。 苏黎将火折子点燃,放到枯叶堆中。 很快,一簇火苗便从枯叶堆中钻出,照亮了一方天地。 苏黎回头看向身后提着干树枝而来的男人,心中越发觉得熟悉。 “无名先生整日带着面具,不会觉得有些闷吗?” 她搓了搓冰冷的手,抬头看他,小心试探。 这人毕竟是要与她一同去源城,多知道一些底细,也能安心许多。 无名将树枝精准丢到火堆之中,火焰瞬间又冒大了许多。 “习惯了。” 火焰在男人漆黑的墨瞳之中泛出幽光,显得他更加神秘了几分。 苏黎席地坐下,将包袱中的几个馕饼拿出戳在树枝上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