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常乐踌躇着,半响才说出一句:“你和甘棠很熟吗?” 小心翼翼的语气,像是在担忧些什么。 路听野看着她,眼眶红了又红。 而后猛的起身,将沈常乐抱进怀里:“不熟。” 怀里人的有着温热的体温和鲜活的表情。 一切都是真的,不是梦。 他极力压制着心里的痛苦,声音颤抖着:“不熟……” 沈常乐不明白路听野的情绪变化为什么这么大。 她依旧抬手轻轻回抱他:“听野,你答应过我,这辈子只做我一个人的心理医生。”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 两人上大学的时候,沈常乐确诊了抑郁,路听野果断选修了心理学,还郑重其事的向她承诺:“我们一起面对。” 往后只有沈常乐陷入童年的阴霾中时,他都会不厌其烦的说:“我会一直陪着你,做你唯一的心理医生。” 诺言这种东西,通常是说者无意,听者留心。 沈常乐相信路听野,可现在……他为了甘棠破例…… 路听野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心痛的快要滴血。 上一次,他几乎没有犹豫就将沈常乐推开,语气疏离:“我做不到。” 这次,他绝对不会再重蹈覆辙。 路听野收紧了手臂,吻了吻沈常乐的额尖:“都过去了,以后答应你的,我都会做到。” 今年深市的雨连绵不绝,有种风雨欲来的压迫。 听着路听野的承诺,沈常乐放下心来。 “你会不会怪我?但你本来就不是职业的心理医生……” 路听野抬起手,轻柔的顺过她的长发:“你说的对,万一她出了什么毛病,赖上我可就不好了。” 闻言,沈常乐仰起头,嗔怪的看了他一眼。 四目相对,路听野的心尖颤了颤,正想说些什么时,外面传来向萌萌的呼声:“沈医生,有个心脏衰弱病人送来了,请迅速前往急救一室!” 沈常乐紧张起来,推开路听野,匆匆赶往急诊。 路听野的眼神黏在她身上,跟着沈常乐走的想法在脑海里打转。 这时,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唤回他的思绪。 路听野点亮屏幕,是甘棠发来的短信。 “晚上八点游乐场门口见,聊聊格列宁的事情。” 他目光闪了闪,心生懊恼。 原来甘棠的心思早就昭然若揭,是自己一直没有察觉。 不断的被她用工作裹挟,才会一而再再而三让沈常乐误会。 路听野的眼神落在手机上,思虑过后决定今晚去赴约。 游乐场内,灯火通明,来往的行人络绎不绝。 路听野站在门口,看着里面的各项游乐设施,想着下次和沈常乐来好好放松放松。 “听野。”甘棠语调上扬,快步从对面赶来。 他看了一眼,别开视线。 甘棠看着他漫不经心表情,攥紧了手里的包。 为了今天晚上的约会,她花了三个小时精心打扮,还掐准了时间出现。 精心设置了每一个动作,没想到路听野看也不看,冷漠至极。 可纵使是失落,甘棠的脸上却装的若无其事,语气娇俏:“我们进去吧。” 路听野斜了她一眼:“甘小姐,我是来和你谈格列宁的供给的。” 甘棠精心伪装的表情微僵:“我知道,我们进去也能谈啊。” “不必,常乐会误会。” 路听野抬手看表,语气淡漠:“按照之前谈好的,复瑞制药每三个月向医院提供一次白血病的靶向药……” “我现在不想说这些。”甘棠忍不住打断,“为了赶过来,我连饭都没吃,我可是病人。” 闻言,路听野剑眉微蹙:“那是你的事情,我也不是专业的心理医生。” “既然你不想谈,我就先走了。” 他说完,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将一脸懵的甘棠丢在身后。 没走两步,手机就猛烈震动起来。 路听野接起电话。 沈常乐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你回家了?” 路听野沉默了一瞬。 上次为了隐瞒和甘棠见面的事情,便谎称自己在父母家。 起因是知道沈常乐和路父路母的关系不好,不会打电话求证。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是得知了自己和甘棠见面。 这次他没有说谎,但是依旧选择了隐瞒:“没,你手术做完了?我去接你。” 路听野一边说,一边朝着车走去。 “嗯,好。”沈常乐应声,语气雀跃。 她的好心情隔着手机传进路听野的心里,于是他加快了步伐。 一小时后,他将沈常乐接回了家。 两人久违的依偎在沙发里,准备找个电影看。 偏偏这时,沈常乐的手机铃声响起。 她打开一看,入目是甘棠在游乐场上扬着大大笑容的脸,而照片的最角落,露出路听野的背影。 沈常乐的心顿时像被尖刀刺入,痛意接连不止。 她脸色苍白,双眼无神的看着路听野:“为什么要骗我?” 屋内的气氛瞬间凝固。 路听野神情一窒:“什么?” 沈常乐缓缓抬头,把照片递到男人的眼前。 “所以你今天下午翘班,是去见了甘棠?” 路听野僵住,解释还没说出口,就看见甘棠撤回了信息。 他的话卡在嘴边,脑子里浮现出4个字——欲盖弥彰。 沈常乐看着他,眼里蔓上失望。 撒了谎的愧疚是连绵不断的,一阵接着一阵的折磨。 各种情绪缚上路听野的心脏,勒的人近乎窒息。 他赶忙开口:“医院治疗白血病的特效药不够,我是去和她谈合作。” 这样的解释苍白无力,沈常乐显然不信:“谈合作要在游乐场谈?” 路听野有口难言。 毕竟说谎和隐瞒都一样,都属于欺骗。 而感情向来最容不下欺骗。 沈常乐的情绪低落,不好的想法一个接一个的往外面冒。 路听野和甘棠到底发生了什么? 路听野移情别恋了吗? 是自己让他觉得无趣,所以才会去找甘棠吗? 她不知道,却不影响负面的情绪将她淹没。 沈常乐下意识的想到了沈世民。 他发起疯来质问妈妈的时候,也是这样疑神疑鬼,仿佛全世界都欠他。 沈常乐不想像沈世民一样,她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佯装平和。 “合作当然不会在游乐场谈。”路听野拿出手机,打开下午收到的短信,“但是你看,她确实是用这个理由约我过去的。” 沈常乐垂眸,扫过屏幕,没有说话。 缄默让气氛越发压抑。 良久之后,沈常乐才开口:“理智告诉应该你,因为我们是夫妻。” “但从感情上来说,这个理由并不足以说服我。” 她说着,不等对方的回答,就从路听野的怀里起身:“我想冷静冷静。” 随着这句话落下的,还有关上的房门。 路听野看着卧室的方向,有些手足无措。 他就是不想让沈常乐误会才选择避而不谈,为什么事情还是变成这样。 那些伤人的话他一句也没有说,为什么沈常乐还是失望? 感情是心理医生也解不开的难题。 路听野想不明白,但他还起身敲响了卧室门。 “我知道这件事情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 进了卧室的沈常乐靠在门上,呼吸急促,太阳穴胀痛不已,手止不住的发抖。 她慌忙翻出口袋里已经很久没吃的抗抑郁药,干吞下去。 路听野的声音不断的从外面传来。 “常乐,这绝对是最后一次,我不再也和甘棠见面了。” 沈常乐按住发虚的心口,轻声回:“我没有要限制你和谁见面的想法,我只是不太习惯你的隐瞒。” 情绪逐渐平复,她打开门,和外面的路听野四目相对。 “我是生气的,但我也担心是不是我把你逼的太紧了。”沈常乐忍着心口上的痛,抗抑郁药让她无比冷静。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如果你不爱了,一定要直白的告诉我。” “不要因为怜悯而留在我身边,让我觉得我是你的累赘。” 她太爱路听野,所以过于害怕以往的体贴柔情会在岁月的风化下,变的腻烦厌倦。 路听野显然没想到沈常乐会这么说。 他僵在原地,爱字像鱼刺在在喉间,说不出口。 沈常乐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不算笑的笑:“路听野,我爱你。” 很多人觉得自己重来一次,就能弥补过去犯下的过错。 其实命运早有安排…… 词不达意和言不由衷常常在感情里盘旋。 路听野的心震了震。 沈常乐身心俱疲,还是补了一句:“我并不是要挟你。” 不是用过去十五年的情分要挟你必须在我身边。 只有相爱,在一起才会变成美好的事情。 路听野脸色发白,沉默不语。 他自认是爱沈常乐的,但心里始终拧着,反而说不出了。 什么是爱? 爱是甘愿为了一个人失去自由。 心疼她,照顾她,愿意用自己的一切换她快乐。 可沈常乐快乐吗? 他自己又快乐吗? 答案显而易见。 相伴十五年的感情早就在不知名的角落变质,成了陈旧的霉团。 沈常乐看了眼静默不语的路听野,再次回了房。 这次她没有锁门,给路听野留了足够的余地和选择。 沈常乐一个人睡在柔软的床上,抗抑郁药的药力让她迅速堕入梦境。 童年的阴霾再次攀上心头。 那次,路听野用花瓶将沈世民打晕后,劝说林岚:“林姨,报警吧。” 林岚忍着痛,起身将年幼的沈常乐抱进怀里:“乐乐……乐乐!” 年幼的沈常乐回过神来,靠再林岚的肩上,放声大哭:“妈妈……” 听着两人的哭声,路听野皱了皱眉,不着痕迹的踹了地上的沈世民一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