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慢慢吞噬余晖。 安菱望着渐行渐远的车子,心似乎也空了许多。 好半天,她才推开家门。 可刚进屋,一只大手揪住了她的头发,紧接着整个人被用力扔到墙角。 “嘭”的一声,后脑勺的撞击让安菱头晕目眩。 “浪到现在才回来,干脆死外边多好!” 继母陈慧的谩骂像一盆盆冷水浇着她。 安菱面无表情地看着地板,默默忍受着已经成为家常便饭的打骂。 夜渐深。 漆黑的房间里,安菱抱腿坐在角落。 看着手中越承泽的照片,眼尾发红。 在她心底越承泽是一束光! 曾照亮了她整个青春岁月。 如今这束光好像要没了…… 出神间,她想起十五年前第一次见越承泽的时候。 那时,他才十五岁,高高的个子,穿着白衬衫很是斯文。 越承泽是陈慧朋友的儿子,继妹苏雪却叫他小叔,安菱也跟着叫小叔。 当时他看着安菱在角落罚站,伸手给她擦着眼泪,还递给了她一颗糖果。 然后说:“小姑娘,吃了糖,就不痛了。” 这句话,安菱一直记在心底。 可现在不管她往嘴里喂多少颗糖,心底还是疼。 安菱视线逐渐模糊起来,她伏在满是淤青的双臂间,眼泪忍不住滑落。 次日。 七点刚过,越承泽便准备去上班。 没想到才推开门,便看见安菱坐在门口。 他霎时黑了脸,直接无视了她准备上车。 安菱赶忙拦住他,哑声问:“小叔,你真的要结婚了?” 越承泽声音清冷:“昨天我说的还不够清楚?” 话落,安菱突然扑进他怀中,死死的抱住他:“我不会再惹事,也不会再让你生气,你不要结婚好不好?或者……或者迟点儿结婚?” 近乎祈求的话却让越承泽眉目一拧。 他一把将人扯开:“我这儿不是你胡闹的地方!” 安菱踉跄后退,胸口的疼痛迫使她张着嘴大口呼吸着,眼前的晕眩感差点让她栽倒在地。 这时,一辆跑车飞驰而过。 车上住在附近的几个纨绔子弟看见她,掉头过来,哄笑着。 “红发妹子又来季大律师这儿当保姆了?” “算了吧!你配的上人家?你就算把心掏出来给他,他都嫌臭!” 安菱心一紧,像是一下被人戳中了心中伤口。 她攥紧了拳,捡起路旁的石头朝着那辆跑车狠狠砸过去。 一时间,车喇叭震响连天。 刚刚嘲讽她的几人瞬时变了脸,大骂着下车和安菱扭打在了一起! 面对眼前的混乱,越承泽也忍到了极限:“够了!” 听到他的声音,安菱听一下子止住了手,眸中也掠过分无措。 而那几个纨绔子弟看到越承泽动了怒,又碍于他和父辈的交情,火速跳上车驰骋而去,只留下一身伤痕的安菱。 望着越承泽铁青的脸,安菱满眼局促:“小叔,对不起,我……” “以后别再来了。”越承泽打断她,每个字都带着决绝。 刹那间,安菱只觉得心肺的痛苦翻了倍一样在四肢蔓延。 她垂在身侧的手微微颤抖,泛红的双眼噙着几许期盼:“小叔,我会努力变得配的上你的。”哪怕我只剩半年时间…… “不必。”越承泽上了车,眸色如冰,“因为没有这个可能。” 天色阴沉,安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 只记得漫无目的的这一路,耳畔都是越承泽那句“因为没有这个可能”。 她望着远处的高楼好一会儿,才转步踉跄着去到一破旧小区里。 走至一间大门敞开的石棉瓦屋外,一个佝偻的身影正在站在屋里擦桌子。 安菱走进去轻唤一声:“奶奶。” 苏奶奶抬起头,浑浊的眸光一亮。 但看到她脸的伤,心疼不已:“小瓷,你这是怎么了?” 安菱傻傻一笑:“来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 闻言,苏奶奶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拉着她坐下后轻抚着她的下巴:“瘦了。” 仅仅两字,便勾起了安菱潜藏在心的所有悲伤。 也只有在这儿,她才觉得自己还是个有家人疼爱的孩子。 安菱忍泪望着墙上奶奶和爷爷的合照,喃喃问:“奶奶,我是不是很差劲?” 听了这话,苏奶奶轻轻将她抱在怀里:“小瓷是最好最乖的孩子。” 她哄孩子似的拍着安菱的后背:“你喜欢小季,就像奶奶喜欢给你做饭,别的女孩喜欢漂亮衣服,只要这个喜欢能让人变得开心就行,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温柔的话轻抚着安菱刺痛的心,她抑着眼眶的酸涩点点头。 在苏奶奶这儿待了一上午后她才离开。 出去小区时,安菱看见公交车站旁一个穿长裙的女孩,目光微凝。 她想起自己曾在杂志上看到过越承泽的择偶标准。 黑长发,健康积极,温柔善良。 安菱低头看向自己垂在胸前的红发……。 傍晚。 下班的越承泽刚走出事务所,突然被一抹白色的身影挡住。 “小叔!” 一身白裙的安菱局促地站着,双手忸怩地不知道该放哪儿。 她挤出个生硬的笑容:“我这样好看吗?” 越承泽见她一头红发变成了黑长发,白色的连衣裙,不施粉黛的脸清秀可人。 他眼底惊艳一闪而过,却也只是冷淡地嗯了一声。 简单的回应让安菱的喜悦从心底浮上脸颊,她像小时候去挽住了他的胳膊:“我说了我会努力的。” 见她举手投足间依然吊儿郎当,越承泽抽出手:“禀性难移。” 说完,他转身离开。 刹那间,安菱眼中的笑一下僵住。 她看着自己现在的装扮,不明白还有哪里不对! 眼看着越承泽的背影越来越远,她鼓足勇气朝他大喊:“越承泽,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好吗?” 因为她这一嗓子,四周的人都朝着这边看过来。 可她浑不在意,目光如炬地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越承泽却冷着脸回转来将人拽上车:“疯了吗?还当自己是三岁小孩!” 安菱跌坐在座椅上,鼻腔忽然一股湿粘涌出。 鲜红的血汩汩流下,刺得她双目胀痛。 见状,越承泽一脸错愕:“怎么回事?” “特发性肺动脉高压。”安菱忍痛抹去人中上的血,动作麻利的让人看不出她生了病。 她抬起略白的脸,双眼澄澈:“我只有半年时间了,小叔,和我谈一次恋爱好不好?” 越承泽眼底划过失望:“你把日子混成这样就算了,连撒谎也越来也没分寸。” 闻言,安菱心口一窒,却一个字都说不出。 一路无言,车子在苏家门口停下。 “这是我最后一次送你。” 安菱攥紧了拳,没有动。 越承泽绷着脸将人拉下车,正要离开时,手却被抓住。 他目露愠色:“安菱!” 安菱眼底满是依恋:“小叔,我没有撒谎……你以后还会给我买糖吃吗?” 越承泽掰开她的手:“你已经长大了。” 掌心的空荡刺进安菱心底:“所以你也不会叫我小瓷了……” 话音刚落,身后一粗壮的中年男人拿着粗木棍,凶神恶煞地看着她,“天天往外跑,看老子不打死你!” “嘭!” 巨大关门声响起,越承泽转身望去。 门口已经空无一人,只有棍棒落在身上的闷响隐隐从门缝中传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