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晨曦让谨烟把她扶到床上,等躺好以后,她才舒了口气。 “你再去熬一碗安胎药吧,闹了这么一场,我怕伤到胎气。” 说到安胎药,谨烟想起来了,“我在药堂碰到咱们三房的婢子姜依,当时奴婢确实大意了,没有防着她,拿上药就走了。” 李晨曦心下微转,“姜依现在在谁跟前伺候?” “她还留在三房,前几日碰到,她说在丽娘那院当职。” 李晨曦眯眼,看来她低估这丽娘了,一副老实相,心下好计谋。她知道这件事后,没冒失的出头,而是泄露给了对她怀恨在心的薛氏。 薛氏点火放炮,而她只需躲在暗处看热闹,而后坐享三夫人的位子。 “当时奴婢想着,这姜依虽没有跟咱们来到偏院,但夫人待她一向恩厚,也就没有防备。”谨烟又气又悔。 见李晨曦一副疲惫的样子,谨烟也就不说了,让小五在这里守着,她去熬药了。 小五趴着床沿,大眼睛不时溜一眼李晨曦的肚子。 李晨曦笑着揉了揉她头,“三娘肚子里有宝宝了。” 小五瞪大眼睛,“真的吗?“ “嗯。” “那是哥儿还是姐儿?” “你喜欢哥儿还是姐儿?” 小五想了想,“姐儿,我可以带着她玩。” 李晨曦捧着小五的脸,心疼的问:“刚才有没有吓到?” 小五点头,“我怕他们伤到三娘。” “三娘没事。” “肚子里的宝宝也没事吗?” “宝宝也没事。” 小五一副放下担心的样子,“肚子里的宝宝是美人哥哥的吗?” 李晨曦嘴角抽了一下,“谁跟你说的?” “我猜的。” 李晨曦捏了捏小五的脸,小丫头长大了,心思也敏感了。 谨烟很快熬好一碗安胎药送过来,李晨曦喝下药以后,便躺下休息。 夜半,子衿回来了。 “可是张琪那边出什么事了?”李晨曦问。 子衿点头,“咱粮铺被烧了。” 李晨曦皱紧眉头,“可有伙计受伤?” “一伙歹人砸了粮铺大门,在里面没有找到粮食就放了火,好在当时铺子里没人。宅子那边也不安生,来了好几波抢粮的。” 李晨曦沉了口气,随着时日拉长,形势也越发紧张了。 子衿累了一天,李晨曦让她去休息。 只是子衿刚出去,不多一会儿又回来了。 “瑾姐姐不在屋里。” “什么?” 李晨曦坐起身,“可在院里找了?” 子衿点头,“找了。” 这偏院就这么大,喊一嗓子,在哪个角落都能听到。 李晨曦忙起身,让子衿扶着她从正房出来,碰巧见谨烟从西后门回来了。 她猫着身子,若不是有月光照着,还以为进了小偷。 “去哪儿了?”李晨曦问。 这一声,谨烟还吓了一跳。忙回身看到李晨曦,先愣了一愣,忙把什么东西往后藏。 “别藏了,我又不瞎。” 谨烟没办法,只得低着头走过来,从背后拿出一用青布包裹的东西,一层层打开,里面是个锦盒。 再打开锦盒,赫然是两根人参,这般大小,少不得大几十年到上百年,还很肥厚。 因进京的路被山洪冲垮了,药材也慢慢稀缺起来,尤其是这种名贵的药材,早就被大户人家买回去藏起来。 想在市面上买到人参不容易,买到这么好的几乎不可能。 “哪来的?” 谨烟抿了抿嘴,知道瞒不住,只得小声道:“兰园。” “你!” “曲大夫说了,夫人您要补气血,这人参是必须的。可人参哪是那么容易买到的,奴婢跑了好几家药堂才买了一根人参,只切了两片,那会儿去熬药时发现一整根都没了。” 谨烟说到这里,气的咬牙:“定是老夫人身边的胡嬷嬷,我见她进厨房来着。” “我不敢跟夫人说,怕您气大伤身,可没有人参又不行,奴婢想来想去只能去兰园讨要了。” 李晨曦叹了口气,“外面这么乱,你怎敢一个人出门,以后不许了!” 谨烟忙点头,笑嘻嘻道:“以后不敢了。” 李晨曦躺回床上,想着李恒受了重伤,需得人参补养,他那里有倒也不奇怪。 用他两根,往后必定还他,反正不欠他的。 兰园,周礼怀看着躺在床上,脸上一点血色没有的李恒,无奈道:“那两根人参是给你救命的!” 李恒睨了周礼怀一眼,因为太虚弱,没什么威慑力。 “不过两根人参……” “是啊,不过两根人参,还是皇上嘴上省下来的。” 李恒咳嗽,“我死不了。” 周礼怀无奈道:“眼下城内形势越发紧张,你这个京郊大营的统领总不能一直养病,说这两根人参是救你命的,一点不夸张。只要你伤好了,才能稳坐这个位子,只有坐稳这个位子,你啊,你才能自保。” 李恒撑着胳膊起身,周礼怀要上前扶他,却被他推开了。 他平息一口气,端坐起来,脊背慢慢挺直。犹如一把淬火锤炼过的剑,染着血色,透着凛凛的威势。 他颜色憔悴,像是被霜雪打过一般,但仍是那枝红梅,足以惊艳世间一切。 他身子微晃,眼眸越发深邃。 “原我想自己烂命一条,死就死了,不足惋惜,只是愧对崔家那枉死的一百来口英魂。” “老七,你又这样!” “可现在,我得活着。” 周礼怀一愣,李恒什么时候开始在乎自己的命了? 李恒眼睛眯起,“她为孩子宁舍自己的命,我这个当爹的也得为孩子谋一条生路不是。” 周礼怀听了这话,一脸欣慰:“老七,你终于有当爹的自觉了!” “给我一把刀。” “啊?” “你药箱里那把带钩子的。” 周礼怀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还是拿出来递给了他。 “这刀磨得很锋利,你小心……你干什么?” 周礼怀瞪大眼睛,见李恒接过刀后,竟然解开胸口的绷带,对准了伤口。 他话音刚落,就见那把刀插入了他的胸口。 “你你你……你疯了!” 这一刀直入要害,原就没有长好的伤口瞬间迸裂,血簌簌的冒了出来。 在周礼怀惊得无以复加时,李恒面色不改,咬紧牙关,猛地又拔了出来。因为刀尖带着钩子,这一拔带着血肉飞溅了出去。 李恒扔掉刀子,忍着剧痛,抬头看向周礼怀,“我这就进宫。” 周礼怀钝钝的问:“做什么?” “死谏!” “你……你刚还说不能死,现在……分明是去找死!” 李恒面色青白,嘴角扯了一抹笑,极为阴冷,“我要真死在宫里了,你和义父说,请他帮我最后一次。” “你说。”周礼怀忍着心疼道。 “请他不论用什么法子,带走李晨曦,打掉她肚子里的孩子。” “你!” “她啊,她原就不配给我生子!” 夜色深深,李晨曦梦到自己一下跌落万丈深渊,陡然惊醒。她呼吸急促,惊恐的望着虚无的黑夜。 莫名的,她很慌。 重生而来,她试着改变自己的命运,牵一发动全身,很多人的命运也因此改变,可改变的结果是好是坏,她真的能把握住吗? “夫人,您醒了?”谨烟在外间问了一声。 李晨曦往额头擦了一把,才发现自己出了汗,而且衣服都湿透了。她唤谨烟进来,帮她换了一身中衣。 “什么时辰了?” “过五更了,您再睡会儿吧。” 李晨曦摇头,“想来天一亮,谢子安的休书也就送过来了,你先去收拾细软吧。” 谨烟见李晨曦皱着眉头,便宽解道:“要奴婢说,拿着一封休书离开侯府,于您来说再好不过了。省得留在这里,给他们糟践。” 李晨曦笑,“那快去收拾吧。” “好!”谨烟乐颠颠出去了。 李晨曦原是笑着,但眼神慢慢冷下来,要她这样离开,落得被休弃的名声,她怎会甘心! 待到天亮,院门被敲响了。 谨烟刚从西屋出来,但见一只大狗从东屋窜了出去,对着院门叫了几声。 “唔唔!” 东屋传来一声,那大狗像是挨了教训一般,耷拉着头,蔫蔫的回去了。 谨烟好笑,看来师太没了舌头,她说的话,人听不懂,但狗能听懂。 打开院门,果然是那谢子安。 他雄赳赳气昂昂的进来,好像这一刻终于又能顶天立地了一般,显然已经忘了,早上吃的那口粮食还是李晨曦娘家送来的。 谨烟拦着他,让他在厅堂里等。 “我们夫人,不,我家姑娘还未洗漱,您且等等吧。” “她再磨蹭都没用,今日必须收下这休书!” 谨烟轻嗤,“三爷看来吃饱了,说话力气都大了。” “你这贱婢!” “婢子也吃了,不过不是吃的侯府的粮,您不必发火。” 怼了谢子安一句,谨烟进了西屋。 李晨曦已经起身梳洗好,小五拉着她的衣角不放,生怕把她丢下似的。 李晨曦好笑道:“三娘不是保证过了,一定带你走,不过你总要让三娘换身衣服吧?” 小五想了想松开手,接着蹲下去抱住了李晨曦的大腿。 谨烟笑得没法,只好上前先帮李晨曦换上上裳,再让小丫头抓着袖子换上襦裙。 她刚进进侯府,便成了寡妇,衣服都换成了素色的。这谢子安没死,还要休了她,今日她特意让谨烟从箱底翻出一身绯色百蝶戏花的烟罗裙。 又戴上一套金镶玉的头面,打扮的明艳照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