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一片安静,压抑在无形中蔓延。 宋窈舔了舔唇,声音因为喉咙干涩而沙哑,“不是。” 严司琛料中了,心情又缓和一个度,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摩挲。 “你今天在会议室呆了多久,我就在办公室欣赏了多久你的表演。” 宋窈心神一颤,灵魂都抖了一下。 她脑海里回忆了一圈下午的语录,那些厚着脸皮砸出去的话,全都成为带刺的鞭子,慢腾腾地从脸上剌过。 “我从来都不知道,你原来这么有野心。”严司琛还没收手,继续捅刀子。 宋窈闭了闭眼睛,几次张嘴,即将出口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 她不用看监控都敢确定,自己白天对着林玉,绝对是演技爆表,每一句话都是实实在在的野心。 “辞职,拒绝续约,都是你的欲擒故纵?” 严司琛在路边停下了车,一一列举,完全是拿着刀施展凌迟之术的行刑者。 他打开车窗,手臂懒懒地搭上去,另一只手打开了车前的小抽屉,从里面拿出烟盒。 宋窈保持着趴着的姿势,听到男人抽出烟的细微声音,脑子里大概能描摹出他抽烟的样子。 她不说话,却觉得那烟头的温度直直地落在肌肤上,烫得她遍体鳞伤。 这种感觉就像是小时候暗恋一个小男生,其实也就是一点点喜欢,结果却被对方发现了,并且对方还一本正经地拒绝。 附赠一句:对不起哦,我们不合适。 就算宋窈百炼成钢,遇到这么尴尬的情节,还是没办法轻易化解。 要说是故意那么说的,听上去太像是托词,傻子都不信,更何况是严司琛? 宋窈抬手,在前座看不到的抹了把脸,让自己冷静。 怕个锤子,比这大的场面不知道见过多少。 她自我安慰结束,缓缓从座位上爬起来。 后视镜中,严司琛抬眸,刚好和后座的人四目相对。 宋窈说:“严氏集团的总裁夫人,谁不想做?” 总裁夫人…… 严司琛拧了拧眉,心里荡过一点异样。 他在脑海里回放了一点下午的画面,来回确认,宋窈当时说的应该是严太太。 “我在您身边五年,每天照顾您的起居,随时随地听候差遣,形影不离。就算您只是个普通人,我也很难不动心。” 宋窈尽量说的理所应当,将严司琛捧到合理的高度,给够这死男人面子。 严司琛坐在前面,周身烟雾缭绕,微光之后,面容却没有放松的样子。 宋窈企图窥探对方心情,奈何只能看到一个后脑勺,她只能凭着感觉继续抒情。 “之前那些也并不是欲情故纵,只不过是偶尔的清醒。”宋窈捋了捋头发,语气认真又平静,“你又不会娶我,干嘛一直耽搁我呢?” 其他话都是假的,最后一句却是真的。或许是掺杂了真的情绪,宋窈说起来十分像那么回事。 严司琛本来就被某些细节戳到不爽的点,配合宋窈最后一句话,他忽然就联想到了段戈上午的话。 那个二世祖要娶宋窈来着。 “不想让我耽搁,是觉得有更好的去处?”严司琛丢了手里的烟,半侧过脸,轮廓在黑暗中掩去了棱角,却让人心里更加发怵。 宋窈脑子里迅速权衡,分析这句话的中心思想,总结一下该怎么得体地发言。 严司琛看到她眼珠子转动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不免冷哼,继续说:“我提示你一个捡漏的好去处。” 宋窈分析失败,五感都进入了防备状态。 严司琛似笑非笑,道:“段戈想娶你。” 宋窈一头雾水,茫然间有点听不真切,“什么?” “段戈。”严司琛重复了一边,语气加重,“想、娶、你。” 宋窈吸气,双手放在腿上,浑身的姿态都是战时状态。 她盯着严司琛看了片刻,“哦……” 她的反应太平淡,让严司琛觉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原本就不稳定的心情瞬间就沉到了海底。 男人转过身,背对着宋窈,阴阳怪气地道:“做不了总裁夫人,你还可以做总裁的儿媳妇。” 宋窈已经不知道脸为何物,硬着头皮,道:“要是有那一天,希望您赏脸来参加婚宴。” 第151章 宋窈话刚说完,严司琛关上了车窗,发动了车,直接将油门踩到了底。 帝都是国内超一线城市,就算是夜晚的郊区,也还是车辆众多。 严司琛在公路上飙车,一路冲进隧道,像玩卡丁车一样随意超车。 宋窈坐在后座,来来回回地撞窗户,最后只能死死地抓住安全带。 她把自己的话前后细品了一遍,明明就完美地无懈可击,既向严司琛表示了自己正在收敛“野心”,又用合适的“接盘侠”打消了严司琛的顾虑,他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车速越来越快,宋窈隐约听到交警的鸣笛声。 “严总,您在公路上飙车,明天一定上热搜!” 严司琛:“和你一起。” 宋窈:“……” 麻的,我跟你到底有多大仇,你非得拉着我一块死。 宋窈已经快疯了,她饿了一天,本来就只剩下半条命,又被严司琛来回折腾,剩下那半条命的血条也快空了。 她有点想吐,无声地干呕了好几下,却因为胃里面空空无一物,根本就吐不出东西。 “严司琛……” 严司琛恍惚听到后面人叫自己,正要开口,立马就听到一句干呕。 他瞳孔放大,回忆起某些不太好的记忆。 “不许吐!!” 宋窈眼泪都快被气出来了,“我控制不住……呕……” 她连连干呕,依然是没有吐出东西。 严司琛顾不上某些烦躁的情绪了,调转车头,直奔医院的方向。 宋窈坐在后座,干呕不止,头晕目眩,手脚冰凉发抖。 她怀疑自己可能是要挂了,要不然怎么脑子里会闪现过妈妈的声音呢。 真憋屈,真要是死了,病因多半是饿。 严氏集团前首席秘书,死于饥饿。 擦,怎么看都是要上热搜的磁条。 她一辈子规规矩矩的,死竟然要这么难看。 网友们肯定要议论,她是怎么一步步踏入落魄的深渊的,说不定还会把她从小没爸爸的悲惨童年扒出来,然后进行深刻分析,最后得出结论,原生家庭影响孩子一生。 “严总,进医院记得走后门。” 严司琛觉得她病的应该是脑子,他紧紧盯着前方道路,并没有回复宋窈的疯言疯语。 宋窈闭着眼睛,从小声说话变成了呢喃:“妈妈……” 严司琛听不清后面的人说什么,就清晰地捕捉到“妈妈”两个字。 他情绪复杂,眼看着要被前面的车挡住,他恼火地连续捶了好几下方向盘。 大概是迈凯轮的气场太足,前面几辆车都识相地往边上避让。 严司琛猛踩油门,将车开成了一道风。 从郊区到市中心医院,用时二十分钟。 车门打开,晚风吹进车里,宋窈因为浑身是汗,立刻冷得一哆嗦。 她恍惚地抬起头,好像看到严司琛弯腰过来抱自己。 “不行!” 车里的女人往后面缩了一下。 严司琛舒气,耐着性子,“宋窈,过来。” 宋窈摇头,脸都发青了,还是拒绝,“不合适。” 严司琛黑了脸,半边身子探进车里,低吼:“过、来!” 宋窈神志不清,语气委屈至极,“你自己要抱我,等下估计要怀疑我勾*你。” 严司琛:“……” 宋窈撇嘴,胡话一箩筐一箩筐地往外蹦,“你自己对着镜子看看,咱们俩谁更像图谋不轨。” 严司琛闭上眼睛捋了捋气,咬牙切齿地道:“我再说最后一遍,过来。” 宋窈扭头,啧了一声,“按照剧情发展,你现在走的应该是强制风。” 严司琛彻底没了耐性,迅速钻进车里,身形迅疾犹如猎豹,轻而易举就钳制住了猎物的命脉。 宋窈被掐着脖子从里面拎出来,尚且茫然,对着严司琛的方向用力干呕的一下。 严司琛面色嫌恶,脱了自己的外套盖住女人的脸,然后改变动作,将她从车里抱了出来。 外面的空气太清新,宋窈躲在西装之下,用力吸了两口氧。 她没了动静,严司琛就有点没底,偏偏他两手都没空,不能扯下西装探查情况。 没办法,他只能转向急诊。 第152章 将近九点 急诊室的护士正准备换班,迎面就看到俊美如天神的男人匆匆走近,怀里还抱着一具……尸体。 “先生,您……” “叫医生!” 护士还没说完,严司琛就吼了出来。 小姑娘吓了一跳,赶紧走出去,“叫……哪科医生?” 严司琛:“……” 他捋了一下宋窈从早上开始受过的伤,从头到脚,每处伤都值得报一科。 这么看来,至少得院长会诊。 他面色严峻,护士一看就知道不好,不用等他开口,转身就冲向了主任办公室。 “杨主任,有重病人!” 宋窈在西装下眨了眨眼睛,思绪诡异地清醒。 她张开嘴,用最后一点力气说:“严总,等下别掀开西装,我怕丢人。” 严司琛:“……” …… 晚上十一点 医生给宋窈打好点滴,开玩笑道:“你这情况要是再来晚点儿,出了事可得上新闻。” 宋窈勉强地提了半边嘴角,喉咙干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病房窗边,严司琛眉头紧锁,站在那儿快半小时了。 宋窈检查他站着,宋窈打点滴他还是站着,就连住院手续都是护士帮忙办的。 “不用开药?” 医生收好东西准备走,一直站着充当背景板的严司琛忽然开了口。 “药?”医生镜片之后的眼里闪过无语,他推了推镜片,想了一下从口袋里拿出纸笔,道:“也不是不能开。” 宋窈躺在床上,估计医生顶多就开一些补气血的药,毕竟她本来也没病,完全是被饿晕的。 医生在纸上龙飞凤舞一番,随手一撕递给严司琛,“去拿药吧。” 严司琛总算是没端着,伸手接过了“药单”。 宋窈看医生离开,忍不住半撑起身子,“严总,不用麻烦您去,我输完液自己去。” 严司琛没理她,将“药单”从上到下扫了一遍,神色复杂。 宋窈有点好奇,“什么药?” “话这么多,要不然点滴别打了,你拔针走人吧?”严司琛故意说反话,讽刺宋窈话太密。 宋窈瘪了瘪嘴,第无数次反省自己多事,就应该跟严司琛保持冷漠的距离。 男人随手将“药单”撕了扔进垃圾桶,单手插兜,径直走出了房间门。 咔嗒一声,门被关上。 宋窈咬牙爬起来,蹑手蹑脚地爬下床,动作麻利地将垃圾桶的药单全都挑了出来。 她一边挑一边吐槽严司琛事儿妈,药单又不是商业机密,至于撕得跟碎纸机碎过似的吗? 纸块全都被挑了出来,但是每块上都只有一两个字。 唯一一张齐全的,上面写着——酱油。 宋窈懵逼,什么药这么野,名字叫酱油? 她眨了眨眼睛,艰难地坐好,按照纸块的形状拼凑药单。 这要是平时,以宋窈的工作能力,不到三分钟就能搞定。 奈何她智力有损,多认真一会儿都觉得脑壳疼,原本三分钟的工作十分钟都没搞定。 她拼一会儿歇一会儿,还要提防严司琛突然回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纸张逐渐完整,病房门也没人推开。 宋窈眯起眼睛,看清药单上的字。 ——食必思阳春面,可加少许酱油,荷包蛋也可,忌辛辣刺激。 宋窈:“……” 她啧了一声,抬手拍了拍额头,刚才应该想到的,治饿的药肯定是食物啊! 墙上的钟已经到九点半多了,严司琛出去大半天,说不定是直接走了。 宋窈觉得严司琛不可能特地去买食必思的阳春面,那家小破店在医院后面的巷子里,严大总裁的豪车根本开不进去。 她收拾了碎纸,一把扔进了垃圾桶,缓缓地躺了下去。 身子放松,耳边只有心跳声,视线一瞥,刚好能看到一滴一滴往下落的营养液。 她刚才在办公室里饿过头了,只觉得头晕,进食的谷欠望并不强烈。 忽然放松下来,胃就反应了过来,咕嘟咕嘟地叫。 “别折腾了,没人来投喂你。” 话音刚落,病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