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再去医院治疗,治疗只不过是让自己再苟延残喘,将痛苦的日子再拉长。 我靠着止痛药和安眠药过活。 一天天消瘦。 偶尔照镜子,里面的人皮肤棕黄,面容枯瘦,完全看不出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姑娘。 好丑。 我想。 生命如迅速枯萎的花。 我开始走不动了。 赵棉每天推着我出去晒晒太阳,看着年年在草坪上玩。 偶尔我也让她推着我去海边转转,吹吹海风。 年年不嫌我丑,还总想亲我。 但我不让它亲了。 赵棉不问我病情了,只是和我聊天,聊我以前,聊她以前,聊八卦,什么都聊。 某天她收拾东西看见我压在抽屉的婚戒,惊呼着问我:「念念姐,你结婚了啊?」 「对啊。」 「那你的老公……」 她说到一半又噤声,似是察觉什么。 我只是笑了笑:「他不知道。」 不知道我生病了。 也不知道我偷偷跑来了这里。 「你们离婚了?」 赵棉一时嘴快,说完又立马捂住自己的嘴巴。 「没有。」 「那他为什么……?」 我笑了笑,没有回答她的话,岔开话题。 海岛上的日子过得很快。 快乐的生活都是很短暂的。 我开始撑不住了。 止痛药失去了作用。 疼痛已经到了一种无法忍受的地步,我吃不下任何东西。 我在房间里藏了一把刀。 有时候刀已经放在手腕上了,可是看着屋子里熟睡的年年。 我又放下了。 活着对我来说,已经变成一种痛苦。 我很少出门了。 可躺着也疼。 赵棉就来和我聊天,讲到镇上的八卦。 她邻居家女儿和男朋友闹分手,每天晚上都在吵架。 后来女生在家里割腕闹自杀,逼着男朋友不肯分手。 胡搅蛮缠,歇斯底里。 在医院闹了好大一通。 赵棉有些唏嘘:「场面堪称恐怖,怎么会有人用自己的生命去挽救爱情?」 因为曾经爱得太深了。 后来就变成了执念。 才会耿耿于怀,歇斯底里。 我望着她笑:「我以前也像她。」 因为这辈子没有被人爱过,才会一直渴望爱。 赵棉一副惊掉下巴的表情:「没看出来,念念姐这么温柔。」 因为我有年年了。 「多去劝劝她吧,棉棉。」 最后总要看开的,她还有机会,及时止损,还能够重新开始。 可我没有了。 我真的撑不住了。 我让赵棉推我去散了步。 晚间海边人已经不多了。 我们走走停停。 路上很安静。 年年也没有叫。 她推我回房的时候,年年跟着挤了进来。 这几天我已经不让它进房间了。 它跑到我的床边,想跳上来蹭我。 我让赵棉把它抱走。 它不肯让她抱,左躲右闪,又冲她龇牙咧嘴地叫,很凶很凶。 「年年。」 我喊了它一声。 它又安静下来,眼睛看着我,莫名委屈。 我看了赵棉一眼。 她把它抱起来带走了。 门外它又叫了几声。 声音渐远。 我想起第一次见它。 它脏兮兮的。 瘦瘦的一个,看上去很可怜。 后来医生说它身上全是毛病,还被人虐待过。 要是能早点遇见它就好了。 痛到意识涣散。 希望下辈子能够早点带年年回家。 让它做一只快快乐乐、健健康康的小狗。 不用挨饿受冻,也不会被人虐待。 我也能—— 早点爱自己。 赵棉打开门的时候,院子外已经站了一个瘦高的人影。 是念念姐的丈夫。 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身上落了一层霜,见到她时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像是上了发条的木偶。 「赵小姐。」 「能麻烦你,带我去她常去的地方看看吗?」 赵棉没有说话。 她并不喜欢这个人。 念念姐对她的婚姻从来讳莫如深,她只能旁敲侧击问到一点关于感情的事情。 她当然好奇。 偶然有一天,帮念念姐整理房间时,打落了她放在桌上的书。 一本笔记本掉下来,摊开。 她承认自己实在好奇,趁着低头去捡的时候瞟了一下内容。 她打翻的那本日记。 是岑念的暗恋日记。 宋随的名字占据了大半的版面。 二十来岁还是想象力丰富的时候,她结合着念念姐平时说的话,拼凑出来一个暗恋多年,却嫁作他人妇的遗憾往事。 直到赶来处理念念姐遗物的男人出现,他的手上带着和念念姐同款的婚戒,看见他签名时的宋随两字。 她忽然有些发蒙。 如果念念姐嫁给了自己喜欢了这么久的人。 又为什么要自己一个人跑到这里来慢慢等死。 又是什么,让她到死,都没有再见自己曾经的爱人? 她想不通。 但她本能地讨厌这个男人。 她拒绝了。 可是在早晨开门就看到他站在院子里的第五天,赵棉松口了。 宋随跟着赵棉去了岑念常去的地方。 一个总是有很多人的公园,一个街角的咖啡店,一段环岛路,还有一处海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