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我哥打给我电话让我出去吃饭,和嫂子。 是家常去的浙菜,我哥看到我第一反应就是往我身后看。 「我降哥停车去了?」 我推了一把他的脑袋,「分手了。」 「哦,分手了。」他反应了半分钟,突然转过头来,「什么?分手?他把你甩了?」 「……」我定定看他两秒,觉得他实在是大惊小怪,转身想走,被他拉住。 「姜远,我烦得很,你别惹我。」 「怎么就分手了?你俩感情那么好,给哥说说,他惹你生气了?」他还是嬉皮笑脸。 我摇摇头,「不是,反正就是分开了。和平分开,不合适,你别到处喳喳,也别去找他。」 他扁了扁嘴,「那到底为什么啊,处了三年才说不合适。」 远处的他的女友在餐厅门口朝我们招手,我推他过去,「别问了,反正以后别再乱起哄,也别去问,我尴尬人家也尴尬。姜远,听到没。你和他该怎么怎么,我和他就是单纯的不合适,没谁对不起谁。」 我哥看着跳脱又爱瞎闹,经常坑我,但其实很护我,我不想因为这点小事让他和周降之间有隔阂,那更尴尬。 但运气有时候就是这么奇妙,我跟着他们刚进餐厅,在前台点单。 正低头在看菜单,嫂子就捏了捏我的手。 一侧头便看见周降从里面的一间包间推门走出来,身边是西装革履的工作伙伴。 我哥在旁边揽着嫂子,瞥了我一眼,招手和周降那边打了个招呼。 也没法装没看见,周降偏头和身边的人说了两句就朝我们这边走了过来。 黑色正装,显得他腰腹瘦窄双腿修长,他皮肤白,这样的深色衣服只会让他看起来更加贵气。 「周哥,」我叫回未曾和他恋爱时我哥教我叫的。 他似是短暂地停了停动作,然后很快恢复,笑了下,「你们来吃饭?」 显而易见的事,这种客套的白话实在是没有营养,周降什么时候也开始说这种对白。 初见时他明明是个肆意洒脱的少年,从没有他主动去找别人的时候,他就算蹲在角落的轿车里刷手机,会有我东找西找跑过去烦他,也会有几拨人跑去给他送水杯送零食。 我的手指触在塑封的光滑的菜单页面,心里突然反应过来。 这三年,何止是我变了一个人,周降也不再是我初见时阳光下随意瘫着打电话的大男生。这几年,我是局中人,看不分明,但周降早不是当时刚毕业的那个表面带笑但实际谁都不放在眼里的年轻大学生。 我无意识地摸索着菜单,缓缓点了点头。 但我前段时间又看见了当初的他,很奇怪的是,当时环境昏暗,一眼扫过去,我甚至没想太多,之后每每回想,细节却逐一浮现。 我这些年见到的周降永远光鲜,没有丝毫差错。而那晚的周降额发凌乱,在凌晨的居民楼下声音也丝毫没有收敛,满是怒意的脏话,在草地月光照射下他的袖口有褐色泥点痕迹,衬衫太白,所以他前胸蹭上的细小的口红印如此的突兀。 周降转向和我哥说话的声音隐隐传过来,我才从自己的思绪里清醒。 吃饭时,我哥在对面给嫂子夹菜,嘴没停。 「我不信你们是和平分手,人刚刚和你说话,你都不理人家。」 嫂子递给我一碗汤,我接过才抬眼看向我哥,「刚刚?没有吧。」 「没有才怪,那么明显地给人家摆脸色,还让我不要到处喳喳,哼哼。」 我觉得疑惑,「我什么时候给他摆脸色了。」 「刚刚啊,低个头在那里,又不说话又没有反应,面无表情的谁敢惹你。你老哥刚刚多年没感觉到过的脸皮都回来了。」嫂子忍不住一笑,揪了揪他的脸。 我用筷子挑着汤里的虾米,「刚刚在想事情,对不起啊哥,我就是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也不想说。」 我哥垂着眼皮没看我,看似不经意地问,「到底为什么分手啊,真的不能说吗。」 「不是不能说,是真的没什么大事,就是不想继续了。」 这天晚上我回了趟家,和周降恋爱,他实在是个合格的情人,生日纪念日大小节日的礼物都不少。 奢侈品鞋包、口红香水或是饰品,我舍不得放在宿舍,在家里辟了面墙一样大的玻璃柜,整整齐齐一件一件好好地放在里面,一点灰尘都没有。 用空的香水瓶和口红管,我都放在里面留作纪念。 我以前还疑惑,周降工作那样繁忙,怎么总是对当季新品潮流都知晓且都能拿到给我,直到我知道他有一个极其能干的助理。 也不仅仅是我,他的各个合作伙伴的礼物也都能挑到人家的心坎上。 我一边收拾这些东西,一边都觉得自己有些可悲了。 周降每次将包装精致的各大礼物递给我的时候,他是不是自己都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这么点东西他不会在意,我也没有必要斤斤计较地还给他。 我送给他的也不少,且每一样都是我根据他的爱好日常仔细挑拣。 领带、手表、香水、钱夹,他只是没用过。 我把所有的东西都装起来,摆在墙面看起来多,但装进纸箱,也不过如此,联系了二手买家,能卖的都卖掉。 几天工夫,箱子里面就没有多少残余。 收到的钱,我直接汇到用以捐款的户头。 室友又在酒吧等我去接,她年纪小,家庭条件好,是个非常单纯的小姑娘。 但是初次恋爱就遇到劈腿海王,别的没学会,学会了喝酒,说是要醉死五顿,彻底忘记。 我收拾完匆匆过去上次那家酒吧,晚上 8 点,正是人最多的时候,她这次坐在吧台显眼的高脚凳上。 我过去坐在她旁边,有进步,这次没哭。 刷刷刷给她点了一堆酒精含量低的饮料,摆在她面前,阻止她要自己点单的手。 这段时间过得有点浑浑噩噩,留了一堆作业和工作。 我用平板在一旁处理实验数据,没察觉到时间和人来人往,直到有人拍我,我转头,正是嘈杂时刻,满脑袋数字,我费力看着面前的酒保。 我就坐在吧台处,他还特意绕过来,托盘上一杯蓝色液体。 半天才听清楚,「有位先生给您点的。」 我第一反应是无语,但也懒得搭理,示意他随便找个地方放。 偏头看,室友的衣摆和我的书包依旧缠在一起,她趴在旁边呆呆地玩消消乐。 问她要不要回宿舍,她摇头,我便又继续处理我的报告。 无意识时,周边人就渐渐少了,过了最嘈杂的时间段,大厅的音乐也换成了舒缓的钢琴曲,<a>我</a>揉了揉太阳穴,旁边的室友脸红扑扑地睡着了。 我装好东西,先在手机上打了个车。 却不防听见大厅西边也有个醉醺醺的姑娘在说话,声音似乎有点熟悉。 酒吧的工作人员俯身在她面前询问联系谁来接她和付款,女生的声音听起来很悲伤,带着哭腔。「他不接我的电话,他不会接的,我打了他都不接……」 我眼皮一跳,那边朦胧灯光下,女生半遮半掩的脸染上红霞,更添美艳,周降的前女友。 工作人员拿起自己的手机让她输号码,她一下子撑坐起来,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念出来的电话,周降曾说过是他初中就办的,这么多年也没换过。 酒吧早已安静下来,所以那边开着免提的声音如此清晰。 「咔哒」一声,男声清透稍低,「喂?」 女生一听,拿过手机放到自己嘴边,「周降!我喝醉了,周降!」 酒保见缝插针地解释,「您好,请问您是这位女士的朋友吗,她在我们这里喝醉了,我们要打烊了,您看您是否方便过来接一下。」 那边静了会,开口依旧简洁,「地址。」 我扶着室友离开酒吧的大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