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独宠瑄妃的消息不胫而走,传到前朝大臣的耳朵里。 今日朝堂据说发生一件大事。 打听回来的太监原话是:近日秦国公频频向陛下提出立后,语气激动,甚至有指责陛下的倾向。 今日在大殿秦国公再次提出时,陛下质问其是否仗着自己的身份打算逼宫,秦国公听罢怒极,直起身看着陛下浑身颤抖。 未等出声,人当场直直倒在了地上。送回府中到现在,至今未醒。 听罢,我不自觉抓紧桌角,立刻起身前去勤政殿。 还未进去就被门口的侍从拦了下来,「娘娘,陛下去了瑄妃宫中,不在殿内。」 我略一颔首,随即转身往瑄妃寝宫走。 「本宫有要事需见陛下,劳你通报一声。」 我站在赵晔和他新妃的寝宫外。 这一刻,我终于有了实感。 他早已有了别人。甚至以后会有更多。 本该如此的,我对自己说。 宫婢通报完是瑄妃来开的门,她披着斗篷,头发凌乱,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她只看我一眼,便出去了,殿内应是只有赵晔一人。 我深呼吸口气,稳定好情绪后才进去。 门被宫婢再次关上。 赵晔穿着一身明黄的寝衣支起一条腿靠坐在床头,看着我笑了笑,声音温和,「来此有事吗?」 我忽略寝殿内靡乱的气味,走过去笔直地跪下,「请陛下恕我父亲不敬之罪。」 他转了转手上的扳指,「朕本就无意怪罪秦国公,明妃小题大作了。」 我终于松了松捏到泛白的指尖,倾身一磕头,「谢陛下。」 接着,我再次低声请求道:「陛下,臣妾听闻父亲迟迟未醒,请陛下开恩,允臣妾回府探望。」 「你究竟是想回府还是想出宫?」 我抬头看过去,正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神。我一时不明白,这两者有什么区别。 只答:「臣妾担忧父亲身体,只想见一见父亲。」 「朕会让太医去为秦国公诊治,明妃无须担忧。」他淡淡拒绝。 我忙抬起头看他,张嘴还想说什么,就被他抬手压住唇。 他微微俯身靠近。 「你父亲今日是因求朕立你为后而昏厥,你也应该知道,这不是他第一次求朕。」 「朕当日跟你说的话依旧作数,等你风寒痊愈,朕即刻立后。」 赵晔直直地看着我,放下手等我回答。 屋内淫靡的气息充斥在鼻息间,床内侧若有若无露出半截肚兜。 我不懂他在执着我些什么。 沉默的对峙中,我再次俯身磕头,平和而恭敬道:「谢陛下遣太医为我父亲诊治,臣妾会写信劝告父亲,让父亲日后不再执着此事。」 空气静默一瞬,接着赵晔轻笑一声,靠了回去,居高临下地睥睨着。 「朕静待佳音。」 赵晔说到做到,让太医院全力为我父亲诊治,但太医说我父亲郁结于心,药石无法医。 父亲投入全部精力扶持赵晔登基,虽人脉广泛,却一生清廉正直。但如今,他全心辅佐了四年的陛下怀疑他有不臣之心。 父亲的心结解不开。 太医院只好拿各种名贵的补药给父亲吊着,试图在身体方面弥补回来。 但瑄妃有孕忽然传来,陛下大喜,当即晋为贵妃。这一切在择日行册封礼时彻底垮台。 传回消息的人说,父亲得知后重病一场,最终中风半瘫,无法再起身走路。 我腿软跌坐在地上,无力感瞬间遍布全身,甚至没有发出声音的力气,头痛欲裂。 我倏然间意识到,好像所有事都是从赵晔登基后开始走下坡路。 直到一道熟悉的声音不停传入我耳朵,我才慢慢醒神听清环溪说了什么。 「娘娘!娘娘!陛下今日说国公爷无子承袭位,便赐了国公爷的老家青州封地,让国公府上下举府南迁,致士归乡。」 「还特允娘娘回府相送。」 我不自觉地点着头,心底悲恸无力。 赵晔的目的达到了。 那日我出宫回府,赵晔遣了一队禁军跟着。 我时常对他的很多举动无法理解,他何故觉得需要一个队的禁军看着我。 经久不见,父亲早已大变了模样,仿若苍老到了暮年。 风吹在我脸上,有些凉。 我蹲在父亲面前,泣噎声咽不回去,如小时候一般开口唤道:「爹爹……」 父亲慢慢抬起手蹭了蹭我眼角,声音干涩颤抖,带着一丝无奈的悔恨,「是爹爹的错。」 我拼命摇着头,却一个字也无法说出口。 父亲在说我嫁给赵晔是个错误,是他识人不清。 我想告诉父亲,不怪他,是赵晔无情。 然而,身边基本上全是天子的人,我只能三缄其口。 送别父亲后,正准备上马车时,乍然一孩童仗着自己矮小钻过外围的禁军,跑到我身边跌倒。 我蹲下把他扶起身时,他小手塞进我手里一张纸条。 紧接着,禁军把孩童拖了出去。我愣了一刹,随即无事般登上马车。 只我一人时,拿出打开。 「你父亲让我随时可以带你走。」 显然这是卫偃传来的。看完后,我平静地撕碎。 即便能顺利出逃,赵晔也不会放过我父母。 回宫后,我便大多深居简出。 除每日给太后请安外,基本上不离开自己的宫中。 那日请安正巧瑄贵妃也在,请完安刚出宫门,遇到赵晔正准备进来。 目光猝不及防相接,男人漆黑双眸中的情绪让人琢磨不透。我与他之间不远不近的距离,像一道鸿沟,再也无法填平。 明明才一年时间,眼前人已从亲密的枕边人变成疏离高位的皇帝。 从前是夫妻,现在只是君臣。 「陛下!」一声柔和轻快的声音插了进来。 我连忙垂眸移开视线,恭敬请安。 瑄贵妃从我身边跑过,站在赵晔身边。 「今日陛下怎的对臣妾这么好,还亲自来接臣妾?」 言语间满是撒娇,甚至赵晔都未责怪她无礼。 我没等赵晔的回答,眼睛看着地面,低头说道:「臣妾身体不适,先行回宫了。」 「臣妾告退。」 说罢,转身离开。直至走远,我都未听到赵晔的回答。 但也不重要了。 我和他之间早不止是一个戴琅月的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