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将亮未亮时,帐内的两人几乎同时醒来。 明筝窝在他的怀里讲着这两个月的近况。她没有向他抱怨,只挑趣事讲着。 但讲着讲着,小姑娘的眼眶就红了,声音也带着哭腔。 太子失去音信大半月,皇帝都日日眉头紧锁,更何况他的妻子。 赵晔低头亲掉她眼边的湿润,温柔道:「不哭了。」 抱在怀里安慰了好一阵子,才将将哄住。 已到辰时,赵晔又哄着小妻子起身洗漱。 侍女照例端着补药上来。看着那碗黑乎乎的药,赵晔鬼使神差地叫住了明筝。 阻止的话本已到了嘴边,前朝魏成佲外戚专政导致国灭的事猝然晃进他脑海里。 「殿下何事?」明筝看着他问。 他不能对任何一个人放下戒心,赵晔如是想。 「无事。」他背过身看着窗外。 厚雪压断了枯枝,毫无生机。 所有事情的发展都在他的掌握之内,但他从未想过有一天明筝会发现。赵晔气定神闲了二十余年,这是他第一次感到一丝无措。 幕僚提出以太子妃腹中之子使秦国公彻底倒戈东宫时,赵晔没犹豫就否决了。 他说的这番话不仅是反驳幕僚,更是提醒自己。 然而,他从未料到会被明筝听见。 听见外面的声音后,他整个人僵了一瞬。 他知道她在外面,但他没得辩解。这本是事实。 所以,他让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回去了。 几位幕僚确定太子妃走后刚松一口气,便听见上位开口:「今日先到这里,回去吧。」 偌大的书房只剩他一个人。 她会哭吧,赵晔垂眸想着。从太阳高西沉黑夜,再到日初。 他一直坐在那里,不许任何人打扰。 殿外的侍从怕太子出事,偷摸地透过窗户缝隙看了一眼。太子面无表情地静坐着,看不出在想什么。 直至他对着殿内说道:「殿下,该用早膳了。」 赵晔回神,他下意识端起面前的茶。 早已凉透了。他默了一瞬,随即一饮而尽。 她已嫁做人妇,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妃。 即便她知晓了一切,也什么都改变不了。赵晔对自己说道。 但他还是不够了解明筝。 她不再让他碰,甚至也不愿与他出游。 女孩儿眼睛红红的,是哭了很久留下的痕迹。而那双眸子里彻底暗淡,再也无爱意。 赵晔的若无其事在明筝提出要搬到偏殿时全然瓦解。 他不想吓到明筝,依然笑着。缄默良久后,他答应了她的要求。 这样也好,他似是有一丝释然。 赵晔端起粥,碗沿却瞬间迸出一道裂痕。 明筝没听见,她看起来轻松许多。他平静放下碗,手垂在桌子下。 赵晔实在笑不出来,便起身离去,没看她一眼。 那天书房烛火亮到深夜,太子才起身回的寝殿。 侍从已将床榻整理成一套寝具。 赵晔站在床前,眼神无波。 未被关严的窗户外忽透进一缕风,吹灭殿内最后一支烛火。寝殿瞬间暗了下来,空寂的气息又重了几许。 良久,他鼻息逸出一丝轻笑。 比冬风更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