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的寒疾是积年的沉疴,撑到现在都是奇迹,别说怀孕,就是今年冬天,也难熬过去。” 医馆中,京城有名的老大夫收回搭在腕上的指头,面色沉重摇头。 邱初晴清瘦的身子一颤,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才双十年华,就此走到了末路。 可如果时光重来,回到五年前,她还是会跳入冰窟中救起靳重云,割腕喂血,在所不惜。 邱初晴释然一笑,说:“大夫,您开药吧,银钱不是问题,就让我撑到过完年……” 已经不能给靳重云生孩子了,那就陪他过最后一个新年。 拎着药包正要踏出医馆的门槛,远远瞥见那熟悉的身影骑马而来,邱初晴一惊,忙又退入医馆。 她这反应倒也不奇怪,因为街上行人也露出惊惧之色,纷纷闪避。 只因走过来的那群人是朝廷鹰爪,而为首的更是赫赫有名的锦衣卫指挥使——靳重云。 一行人容色冷酷,停在了医馆门口。 霎时,馆内不论正在看病还是等候的病人,都缩着身子战战兢兢跑了。 邱初晴躲在隔间,透过门缝,眼里泛起一丝暖意。 他来,是请老大夫去府上为她看病吗? 虽然他平时冷冷淡淡,其实还是关心自己的。 邱初晴正想着要怎么瞒过自己的病情,就看到靳重云下了马,朝着身后的马车伸出手。 一只柔嫩洁白的手探出来,轻轻放在他手心,被他稳稳握住。 靳重云俊美白皙的脸上不再是一惯的阴沉,眼里的温柔仿佛滴得出水,揽着那女子步入医馆。 邱初晴霎时像是被施定身术,瞳仁狠狠收缩! 原来,靳重云也可以这么温柔,也可以这样微笑…… 邱初晴眼神空洞如木偶般从医馆后门离开。 初秋,街上不少人还穿着夏装,可她却只觉得遍体生寒,用力裹紧身上的斗篷,身形踉跄。 直到亥时,靳重云才回到府中。 迈入正屋,就看到邱初晴呆呆坐在那里,没有像往常那样殷切迎上来。 他有些不习惯,但也没放在心上,自己解下绣春刀和披风。 邱初晴没动,是不想闻到他身上有别的女人的味道。 她曾安慰自己,靳重云虽然对自己冷淡,但这些年只有她一个女人。 可终究是自欺欺人了。 “今天下午,你去哪里了?”邱初晴忍不住明知故问。 冷不丁听到她带着几分质问的语气,靳重云蹙眉,回以不耐烦。 “妇道人家,问那么多干什么?” 邱初晴捧起桌上已经干得坨了的面,憋住眼里的湿意,既然没多少时间了,就不要在乎了吧。 “我去给你下一碗长寿面,很快……” “不用了,没什么好吃的。”靳重云愣了愣,冷淡拒绝。 对他来说,这面就像眼前常年苍白单薄的女人,难看,难吃。 邱初晴苦笑,今天是他的生辰,可他早就不需要她陪,也一定收到了比长寿面合心意的生辰礼物。 将喉间的苦涩和腥味一起咽下去,她说:“就吃一碗……” “你烦不烦人?说了不用就不用!”靳重云蓦地低吼,看到她似乎吓得呆了,又将语气放缓。 “有件事要跟你说,我要娶平妻了。” 第2章 药也没用了 还是这么快来了,吝啬得一点准备都不肯给她。 邱初晴攥紧的手背青筋突突,颤声道:“不行,我不同意。” 靳重云剑眉蹙起,道:“你觉得本座是在征求你的同意?” “你再给我半年,最多半年……”她颤了颤,卑微到了尘埃里,顶着他冰冷的眼神,哀求。 “没时间了,沛儿有了身孕。”他懒得问缘由,转身走出房间。 “重云,我也没时间了。”邱初晴隐忍的泪大颗滴落在地上,“面,也是最后一碗了。” 她缓缓走到院中,将那些续命的药埋到土里,就像是埋葬自己这辈子的求而不得。 三日后。 锣鼓喧天,礼炮齐鸣,指挥使大人高调铺张成亲。 喧闹声传到邱初晴的落英苑,声声刺破耳膜。 她像个雕塑坐在凉亭中,只因靳重云一句“病怏怏的晦气”,而不能出现于人前。 这府里天大的热闹,也与她无关。 邱初晴眼里浸满苦涩,心口一阵窒闷,还来不及掏出帕子,就猛地咳了出来。 一口发黑的血溅到石桌上,诡异地冒着丝丝寒气! 侍卫重阳情急地扑过来扶住邱初晴。 “怎么会这样?大小姐,你的药呢?” “没用了,不吃也罢。” 邱初晴痛苦喘息着,手里的帕子转而去擦拭血迹。 “我去找靳大人来!”重阳刚要转身就被邱初晴死死拉住,身子顿时僵滞。 那双手,好冷,好像没有活人的温度! “如果你还当我是大小姐,就听我的。不要去……” 不要去……自取其辱。 “好,那你吃药。”他攥紧拳,“药呢?” 邱初晴眼里带着一丝暖意,看着重阳将药从土里挖出来。 到了最后,陪在自己身边的,是小时候重阳节出去看花灯,随手捡回家的乞儿。 重阳把药熬好,盯着邱初晴喝下去,直到她苍白的脸稍微转好,他的脸色才跟着好点。 他很想问大小姐,有没有想过离开靳府? 可他更清楚,她有多爱那个冷酷的男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