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步三喘气地走去机场买了回去的机票,在我的指引下回到我家。 我家在六楼,还没电梯。 一进家门他就吭哧吭哧地瘫坐在沙发上大喘气。 「你真的……」他大喘几口气,「该减肥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都说了让你慢慢爬,你就非要一口气上六楼。」 他喘着气四处张望一番:「你爸妈呢?」 「去工作了,平时都不在家。」 「那就行,我先去洗个澡,这一身汗。」江奕扶着沙发挣扎着坐起来。 「不行!你不能洗!」我着急起来。 「你不能让我一直满身臭汗吧,迟早要洗的。」 「不行不行,你不能洗,你流氓。」我急得都试图自己控制身体了,可惜没用。 「死你都不怕,洗个澡倒是怕了。我闭着眼睛也不碰,就冲一下好了吧。」 我勉强答应了。 比起害羞,更要命的是羞耻感。 那层单薄的布料是我唯一的遮羞布,藏在其中一层层肥肉是我内心最深处的恐惧,也是我最大的耻辱。 江奕挪到洗手间,在镜子面前愣住了。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我的脸。 被肥肉挤到一起的眼,肥厚的嘴唇,还有深陷在肥肉中的鼻。 那块镜子像个照妖镜,照得我无所遁形。 我不断做着心理准备,尽量提前预判到一切他可能做出的反应。 这样,当事情真的发生,我不会那么狼狈。 他可能会直接说:「我操,你这么丑。」 他可能会隐晦地调侃:「姐姐,你眼睛呢?」 他也可能残忍地说:「要不我帮你再死一次吧。」 可他始终没有出声。 我故作轻松地开玩笑:「怎么,吓到了?」 「你的眼睛,好漂亮啊。」他说着,手指轻轻拂过我的睫毛,传来酥酥麻麻的触感。 我松了口气。 我当然不会相信这是他发自内心的赞美,但起码他是善良的。他没有在我惨不忍睹的心上,再添一道细小的刀口。 洗澡时,他乖乖闭着眼睛,听我指挥,做出动作。 但这样就导致整个洗澡过程无比烦琐漫长,一直折腾到晚上十点多。 江奕一头扑在我柔软的床上,翻来覆去地滚:「啊,温暖的床,终于可以休息了。」 「那个……明天周一,我还有一篇笔译作业。」 江奕翻滚的动作停下来,头埋在床上不动了。 许久,他长叹一口气:「行吧,谁让我欠你的。」 江奕翻出我的书包,开始奋笔疾书。 我学的是商务英语,专业词汇比重很高,江奕提笔就写,一点儿不带卡壳的。 我有点担心,不会给我乱写一通吧。 「放心,一定比你写得好。」江奕幽幽出声。 我闭嘴了,安静看他写。 就算江奕速度快,但耐不住作业多,他一直埋头写到两点都没写完。 客厅灯光亮起,我爸妈回来了。 我妈打开卧室门,小声说:「囡囡,还在写作业啊。要不要妈给你做点夜宵?」 江奕犹豫了一下,我赶紧制止他:「半夜不能吃,再胖走不动了。」 「不用了妈,谢谢。」江奕出声拒绝。 「行,那囡囡你早点睡啊。」我妈嘱咐着关上门。 客厅窸窣了一阵,又归于平静。 我跟爸妈的关系并不好,虽然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但沟通交流也只限于寥寥数语。 小时候我跟着爷爷奶奶,算是留守家庭。 直到我大学考去爸妈的城市后,他们才狠下心买了一栋六十平的二手房。 我开始跟着爸妈一起生活。 可这并没有改变什么,爸妈依旧早起晚归,偶尔可以短暂相处的休息日我们也相对无言。 多年来的隔阂铸成坚冰,颠扑不破。 我那些对父爱母爱的渴望,无助时发出的求救,心底喧嚣的倾诉欲望,早已随着年幼的我,消逝在时光长河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