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说我脾气生硬,不懂服软。 所以他带回来一个和我有八分像的女子,但那女子柔柔弱弱,眼睛里总是含着水汽。 当我亲眼看着皇上将她护在身后的那一刻。 我第一次向他服软:「阿策,我从未求过你,今日我便求你,放我离开吧。」 人们都当陆策爱惨了我。 他为我空悬后位三年,我喜欢梨花,又嗜酒,他就为我种了满园的梨花,又亲手摘了酿成酒,埋在地下等我回来。 我也这样以为。 我以为我们相识七年,自当是郎情妾意心心相通。 我以为他爱我,所以他才会对我承诺说一人一世一双人,才会在我在为他挡箭后哭得撕心裂肺、仪态全失,才会有空前盛大的封后典礼。 他才会在封后大典结束后,颤抖着手把我揽进怀里。 他说,「韫儿,我总算等到你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你知不知道我这几年……」 「我每日每夜都在想你。」 他双眼微红,声音沙哑,情真意切。 我以为我们总算修得正果,苦尽甘来。 可封后大典结束后的第二天,一个和我生得有八分像的姑娘来了我宫里,对我盈盈施了一礼。 和我一起长大的丫鬟盼夏凑到我面前,小声告诉我,说这是陛下前年封的妤美人。 她说陛下宫里的女人并不多,除了这妤美人外,其他都是些世家大族塞进来的,半年都难得见上陛下一面,只有这妤美人,时不时还能被传召几次。 「还不是借着自己生得和小姐有几分相像才讨了陛下的喜,沾了我们小姐的光,还大摇大摆地凑到小姐面前来,真是讨厌!」 她声音恶狠狠的。 我只是看着眼前的人发呆。 这世上怎么会有和我这么像又这么不像的人呢? 她明明和我生得有八分像,可气质却又全然不同。 我喜欢穿红衣,喜欢热烈的颜色,爱骑马射箭舞刀弄枪。 她则一身素白,娇娇弱弱,温温柔柔,像是江南春日的新雨。 她见到和她模样相似的我也只是微微红了眼,怯生生地强笑。 「难怪陛下总说我生得好,有福气,原来竟是这样。能和娘娘有几分相像,是我的福气。」 福气吗? 我不明白。 一个人怎么能把自己和另一个人相像当成是自己的福气呢? 就比如现在,我看着她站在我面前,我只觉得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一口气上不来也下不去。 还没等我想清楚该如何是好,陆策来了。 他来得很急,身上的朝服还未来得及换,一路疾走过来已经有些皱了。 他匆匆看了我一眼,便转头看向妤美人,攒起眉斥道:「你怎么在这里,不是让你呆在静怡轩里好好养病吗?还不快回去!」 妤美人走了。 她走时眼里还垂着泪。 我看着她的背影,头也不回地问陆策:「阿策,你说你日夜想我,你就是这样想我的吗?」 「不是的,韫儿,你听我解释……」 「我和妤美人之间真的没什么,我把她留在宫里只是因为她实在可怜。」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见我面色沉沉,又抿起唇角,沉默下来。 短暂的慌乱过后,他似乎又变回了那个喜怒不形于色的帝王。 明黄色的朝服和十二珠的冕旒穿戴在他身上,多了几分疏离,无端让人觉得陌生。 已经不是我记忆里那个温润如玉,会微红着脸,略带无奈地看着我的少年郎了。 「她本是富商之女,家道中落后被人卖进了南阳王府,做了舞姬。可怜她父母双亡,无依无靠……」 他叹息一声。 「韫儿,你是定北侯的独女,在家时便是千娇万贵,进了宫,也是这宫里最尊贵的,她分不走你什么的,我心里只有你一个。」 「她和你长得那样像,你就当可怜可怜她,不要和她计较了,好不好?」 我忽地想起三年前。 三年前,我女扮男装混进了军营,一路跟着军队到了西北。 那时候西北战事告急,陆策也常为此忧心。 我便趁他得了空的时候溜进他的帐子里,偷偷攥住他的袖子,小声唤他的名字。 他吓了一跳。 平日里总是温文尔雅、不改颜色的人一下子变了脸色,眉毛竖了起来。 「你怎么在这里?!快回去!」 我笑得无赖:「反正我已经来了,你赶我也赶不走。再说呢,我还要保护你呢!」 那时候我想的很简单。 我想着陆策虽习过武,可他毕竟是半路子出家,手上的功夫弱了些,不像我,自幼在军营里长大,刀枪剑戟样样精通,一杆红枪更是耍得虎虎生威。 我想要保护他。 而我也真的做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