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重生过。 第一世。 我活得浑浑噩噩,直到大婚之夜,沈长乐死在了我的怀里…… 她死前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傅云卿,我对你那么好,你怎么会舍得……杀了我啊?」 那时,我看着她染血的嫁衣,眼前掠过一幕幕。 竟全都是沈长乐生前的一颦一笑。 是啊,我怎么会舍得杀了她? 因为她骄纵? 因为她脾气不好? 因为她总是耍心机? 大约是因为她专注于针对沈嘉如,将我当成男宠一般折辱,也试图害过人。 可在那一刻我想起来的,却是—— 她喜欢穿华丽的宫裙,化明艳的妆容,笑起来睫毛会颤。 旁人总唤我太子殿下。 唯有她,喜欢连名带姓地叫我傅云卿。 她唤我名字时,明明俏皮可爱,眼中总是溢满了温柔。 为何从前的我,却会嫌她拖腔拿调,心生厌恶? 我明明是喜欢的。 我抱着她冷却的尸身,一遍遍反问自己。 那样的感觉让我痛不欲生,恨不得随她而去。 呵,我恨了多年的女人,竟然让我尝到了心丧若死的感觉? 就在那一瞬间,我进入了那个梦。 原来,这个世界,是一本书。 沈长乐,是个恶毒女配,她注定要被我剜心而死。 可我剜了她的心,却也丢掉了我的魂。 从此在我眼底,每个人都化身成了木偶。 他们说着我已知的戏词,连表情和动作都与我预想的一模一样。 可笑。 我放弃了筹谋的一切—— 我开始尝试各种法子,甚至求助于神佛,只想把长乐换回来。 可是无济于事。 从前那个鲜活明艳的公主,永远死在了她渴盼的大婚之夜。 人若丢了魂,是活不长的。 我想去黄泉地府去寻她。 可我还配见她吗? 她还会等我吗? 我混混沌沌地想着,知道自己就快死了。 恍惚间,我看到了她。 她还穿着那袭嫁衣,睫毛翘翘的,脸上是欢喜的笑靥: 「傅云卿,你瞧,这是本公主一针一针亲手绣的,绣了大半年呢,好看不好看?」 「好看。」 我笑着应和她。 她又似是想到了什么,气鼓鼓地追问: 「比沈嘉如好看么?」 「嗯,比她好看。」 她哭了,却又笑了,表情不解得像是茫然的孩子: 「那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呀?」 我想离她近一点,再近一点。 我想说我喜欢,却无力再开口。 我想牵她的手。 那时她总爱把玩我的手,像个小色女,我每次都会冷冷地挣开她,她便委屈巴巴地瞪我。 可现在,我想去牵她,却没有力气触碰。 她却好像不忍看我失魂落魄的样子,竟主动朝我伸出了手: 「傅云卿,下辈子娶我好不好?」 她像是光,来了又走。 我的眼前归于黑暗。 再醒来时。 ——我重生了。 我带着上一世的记忆,回到了五岁。 宫人们都正把我当成药罐子养着。 宫里宫外都流传着太子病弱,恐不能活过十岁的传言。 而当我十岁时,那些人又会传言,说我活不过二十。 这些声音我太熟悉了。 可我已经不在乎了。 我清楚,我体内的沉毒是父皇的手笔。 他本不想让我出世,所以在我母后怀我时,就蓄谋了这些。 这些,都是早就注定好的剧情。 我看腻了那些人的表情,听腻了那些人的台词。 我要改写。 我提前筹谋好了一切,唯独有一件事,急不得。 在那本书中,剧情从我十七岁才开始。 也就是说,我若想去北陵国,去见她…… 就必须等到十七岁,才能引发剧情。 所以,虽然我的过往在那本书中只是短短一行文字…… 可我却足足等了十数年。 终于,南鸢与北陵两国,开始交换质子了。 我如愿以太子的身份,去了北陵国。 去的时候是冬日,路途很长。 我那些不让人省心的皇家弟弟总想着趁机除掉我,安排了好几次刺杀。 我倒是早就料到了那些,一一化解了,连个马夫都没损。 只是连番折腾下,我一连病了好几场,直到进了北陵的皇城时,都还昏昏沉沉的。 直到看到她。 她是中宫所出的嫡公主,站在一众皇子公主的队伍里,眼神明艳张扬地望着我,是那么的耀眼。 为什么我上辈子,却看不见她呢? 我要去参见北陵皇帝,经过她身边时,却忍不住想驻足。 她伸出手来,扶了我一下,掌心很暖: 「听说殿下病了?我们这边冷得很,你从南面过来,肯定气候不适。我父皇都说了让你不急着进宫,暂歇几日养养,殿下急什么呀?」 我侧眸望着她: 「自是有十万火急之事。」 急着来见你呀,傻长乐。 是你让我来娶你的。 我错过了第一世。 又无奈地等了十数年。 怎能不急? 我怕你恼我来晚了。 反悔了,又不肯原谅我了,怎么办? 她不记得我了,只看着我笑,把自己的暖手炉递给了我: 「那殿下把这暖炉揣好,便快去忙你的十万火急之事吧。也要保重身子,毕竟来日方长。」 我也笑了: 「是,公主殿下说得对。」 ——来日方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