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笙陪着我吃完了晚饭才回北院,我把她送到南院门口,没有扫码骑车,而是慢慢往寝室走。 路上人不多。 路灯的光照在小路上,还有蚊虫的影子在飞舞,风从路边树林穿过,发出沙沙的声响。 我的心情难得畅快。 等下回寝还和宋时砚约着打游戏。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窸窸窣窣,似乎一直在离我不远的地方紧跟。 我加快了脚步,后面的声音也跟着快了起来。 谁在跟着我? 猝然回头,身后却空无一人,脚步声骤然消失,路上的人影也不见了。 错觉吗? 我心下有些不安。 转身继续加快步伐,拿出手机想给室友打个电话。 手上却忽然一痛,嘭地一声,手机砸在地上。 我吃痛收回手,手臂马上又被人钳住,一左一右,让人挣扎不开。 漂亮的尖头黑色高跟踩在我的手机上,用力地碾了碾,玻璃碎裂的声音在安静的小路上炸开。 心脏也有细碎的裂缝生出。 那个手机。 是我自己赚钱买来的。 用了三四年,已经不太灵敏了,本来只是图它内存大。 这么些年,存下来不少东西,手机有时候卡半天,电池也坏了。 光是修,就修了两三次。 可它承载得太多,我反而不想丢掉了。 它记载着,我和宋时砚将近三年的回忆。 他带着哭腔的倾诉,沙哑着烟嗓为我唱的歌,夜半哄我睡觉时刻意放柔的声音,还有点点滴滴,他和我分享的生活痕迹。 有时看一点点,就能开心一整天。 半边脸上还有未消的红肿,遮瑕和粉底只能堪堪盖住一部分,显得周月月有些滑稽。 我只是扫了她一眼,就垂下眼,死死盯着被她踩在脚下的手机。 「小贱人。」 她朝我走过来,高跟鞋的细跟在地上敲出哒哒的声响,清脆悦耳。 「落单了,现在贺笙没在你身边,谁来护着你?」 她的声音尖利似指甲抓过黑板,刺得我耳膜生疼。 所有难听的话一点一点再次涌入耳中。 婊子。 贱人。 我听她问候我爹妈,吐出来的脏字不带重样。 「小贱货,今天我就让你知道,惹了不该惹的人是什么下场。」 周月月手一挥,身边的两个人拖着我进了树林。 她们力气很大,鞋子在地上发出呲呲的摩擦声。 我固执地不想动,盯着落在不远处的手机。 背面的玻璃壳已经留下了一个似蛛网的裂缝。 那是周月月的细跟踩出来的。 背后的两个人使了力,抓得我手腕有些疼,见我不动,索性拖着我。 脚后跟接触到草地,拖拽着与细碎的石子摩擦,锋利的石头划破了一边的脚腕。 有点疼。 她们把我撂在地上。 我挺直了腰杆,看向环着手的周月月。 今晚的月光很亮。 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还能让我看清眼前人狰狞而扭曲的面貌。 两边脸不对称,看得我有些难受。 她抬脚,又快又狠,想要踩我,细跟一晃,我快速侧身。 周月月恼羞成怒,「把她拉起来。」 旁边的人立马架起我,像是对待一只待宰的牲畜。 周月月扯开一抹笑,唇色血红,嘴唇边缘还有涂出来的红。 月色之下,就像油彩画不均匀的诅咒娃娃。 「小贱人。」 她抬腿,尖而细的后跟对准我的小腹处,狞笑着,狠狠踢了下去。 双手都被钳制住,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带了风的腿朝我袭来。 会很痛的。 我想。 我回寝室的时候已经快要关门了。 楼下的宿管阿姨正拿着锁,我的衣服沾了泥巴和草,脏兮兮的。 进去时我小声和她道了一句对不起。 阿姨很和蔼,只说没关系。 我回到寝室时。 室友拿了薯片在追剧,听到开门声时按下暂停。 「冉冉,怎么这么晚……衣服怎么又脏了?」 「又摔了一跤。」我小声回答她,没有摘口罩。 「没事吧?」 她睁大眼睛:「最近怎么老摔跤呀?这次有没有哪里痛?我再给你涂点药。」 我摇摇头。 手臂垂在身侧,还有些无力。 我慢慢走到柜子前拿了衣服,又进了卫生间。 温热的流水自头顶落下,我才产生一种活过来的感觉。 手臂和大腿处的青紫还未消,足见那天宋时砚带的人下了多狠的手。 按压上去时还有一点细微的疼痛,我狠狠拧了一把,生理性的泪水沁出,又被流水带走。 一起落进下水道里。 从浴室出来时,宋时砚的电话正好打来。 我点下接通键,微哑的嗓音传来,他似乎和我总有说不完的事情。 我把手机放在一边,端了盆子去洗衣服。 裤子上的泥在清水中漾开,污染了一盆清水。 宋时砚和我说,他今天在路边看见一只小猫,喂了它一点火腿肠。 小猫很可爱。 我用力搓衣服。 「乖乖,你喜欢猫还是狗?」 我愣了一下,半晌才道:「狗。」 「好,那我们以后,就养一只狗。」 手上力道松懈,水盆一下砸在地上,裂开一个口子,水从裂缝中奔出,流了满地。 响声被那头的宋时砚听见了,焦急地问我怎么了。 「……没事。」 他松了口气。 温柔,善良,细心,深情。 像以往他向我展示的人设一样。 对流浪的小动物都那么好。 电话那头的人还在说这些什么,我一句话都没有听进去。 没说出口的话被我吞进肚子里。 宋时砚。 我们哪来的以后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