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当日,婢女小文送来了一套新的衣服。 那衣服颜色鲜艳,不似我喜爱的淡色。 我知道,这颜色,是她喜欢的,亦是卫褚爱看她穿的。 除了卫褚,谁都不知,我这具身体里,曾住了两个魂魄。 待我打理好后,门外马车到来。 许是为了掩人耳目,卫褚一反常态,他立身于马车旁,抬手等我搭上去。 马夫,家仆,无数双眼睛盯着我俩,我犹豫片刻,将手心置于他手里。 卫褚掌心温热,指腹因常年手握刀枪磨出一层厚茧,他握住我的手,扶我进入马车。 待我坐稳,他也进来坐在马车另一侧,我们二人面对着面,没由来地沉默包裹周身。 我靠在窗边假寐,听得卫褚很轻一声的叹息。 此次宫宴的目的,除却卫褚,还有很重要的一个原因。 是我的挚友,钱沅。 因着我丞相独女身份,自打我记事起,身旁所谓的「好友」尽是一群趋炎附势之人,我曾看见过那些名门贵女围成一团,欺辱地上那个因父亲私通敌国而被全家抄斩孤立无援的女孩,也明白她们的姐妹之情不过点头之交。但钱沅是我唯一认定的朋友,她与这些人不一样。 宫宴进行到一半,宴席间热闹非凡,凉国民风开放,皇帝体恤民情,勤政爱民,大家没了往日里的拘束,举起酒杯谈笑风生,我趁着无人注意,卫褚正在和一名官臣交谈,偷偷溜了出去。 我看到了钱沅。 如今的她,是三皇子的正妻。 她站在池塘边,手里馒头捏成渣碎扔进里面喂养金鱼,我跑的动静太大,引来了她的注意。 见她看到我,我停下脚步,额角渗出汗滴,气喘道:「阿沅。」 钱沅手指一颤,眼睛闪过怔愣,而后恢复如初,眸子里尽是讽刺:「怎的,卫夫人今日不嫌弃我是乡野村妇了?」 那个名叫张念青的女子,占了我的身体。钱沅兴致冲冲找我,要拉我一起去逛庙会,她冷冷甩开钱沅的手,满脸鄙夷:「那种地方,只有乡野村妇才会去。」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说,大概是因为,那时候钱沅的父亲在朝廷只不过是一名小官,她的身份,自然不如当今的三皇子妃尊贵。 而在此以后,钱沅我俩关系降到冰点,再也没有说过话。 我想告诉她,说出那句话的人,不是我。 「对不起,当年……」 「行了,我猜你大概想说,当年你属是无心之言,并非故意,如今想要与我和解,对吗?」 我不安地抓紧衣袖。 钱沅嗤笑,「卫夫人,换脸戏法这把戏,你玩的真不错,不过我可没时间再奉陪你了。」 她面色骤冷,往日的温润不复存在,甩袖与我擦肩而过。慌乱之中,我拽住她的胳膊还想解释,可她大力甩开胳膊,似是厌弃和我触碰。 我脚底打滑,直直滑进了池塘之中。 这池塘不深,但无论我如何挣扎却踩不到底,我天生不通水性,只能任由自己耗费所有力气,最终一点一点沉入池底。 意识昏迷之际,我恍惚听到了钱沅呼救的声音。 还有一道落入水中的黑色身影。 他离我越来越近,眉目逐渐清晰。 最后一刻,我终是没看清他的脸,晕了过去。 颠簸感使我从浑浑噩噩中醒过来,清风吹开车帘,露出街边小巷一角。 我身上披着卫褚来时穿得狐绒披风,贴身衣物依旧是湿漉漉的。 卫褚面色阴沉,他双臂搭在胸前,瞥见我醒来咳嗽,质问我:「你怎会去了池塘?是谁推你落水的?」 「没有人推我,是我去找了三皇子妃,落入池塘也是我自己不小心,不关旁人的事。」 「三皇子妃」这几个字一出,卫褚难得不语,他当年知道钱沅与「我」决裂的事情,自然也明白我今日找她的缘由。 「以后莫要在宴会上乱跑,别让他人落了笑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