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弟弟了。 奶奶对自己的态度也缓和了一些。 弟弟那么小,但朱艳转念一想,多少块红烧肉才可以拼成一个弟弟呢? 要一百多块吧。 这么一想,又觉得弟弟那么大。 朱艳开始上学了,班里家庭条件好的女生,个头已经比男生高了,可她还是小小的,没人愿意和她玩。 直到有一天,班上来了一个新同学,坐到朱艳旁边。 那真是一个漂亮的男孩子,眼睛像打弹子时的玻璃珠,坐着不动时,就像个洋娃娃。 他对所有人都很好,会给每个孩子发一颗糖,给朱艳发两颗。 一次活动课,朱艳和漂亮同桌一起去捉蚂蚱。两只蚂蚱叠在一起,同桌问,他们在干吗呀?朱艳说,他们在快活。 说完,便抓进了空瓶子里。 吃午餐时,朱艳把蚂蚱们都倒出来,冲洗干净,像是挤牙膏一样,在虫腹上一挤,污浊就出来了,剩下的都是白色的肉。 朱艳打开饭盒,先吃掉三分之一的米饭,腾出位置,然后把蚂蚱肉倒进饭盒里,用筷子搅拌在一起,最后倒上酱油,一口一口吃起来。 漂亮同桌看着她。 「你不怕我?」朱艳问。 「不怕......好吃吗?」 说不上好吃,但在嘴里嚼着,不开心的事就都跑光了。 朱艳挖了一勺,伸过去,漂亮同桌吃了一口便吐出来,跑去了厕所。 朱艳喜欢他,因为他是第一个,自己愿意分享大米饭的人。 晚上回到家,朱艳怯生生地问奶奶,喜欢是什么?奶奶抓过她的手,放在自己干瘪的胸上,使劲揉着。 「这就叫喜欢。饿死鬼。」 第二天上课,朱艳问漂亮同桌,你喜欢我吗? 漂亮同桌点头。 朱艳抓着男孩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她力气越来越大,伸进了衣服里。 漂亮同桌表情逐渐变得难看,手一抽掉,慢慢哭了起来。 那节课乱糟糟的。老师带着漂亮男生去了办公室,再回来时,小男生不哭了,却换了一个座位。 六岁的朱艳永远记得老师看她的眼神。像在看一个怪物。
弟弟两岁,朱艳七岁。 全家人对弟弟越好,朱艳的胃口就越大。她已经不满足于吃虫子了,甚至会去偷泥鳅来吃。要活的,一口咬下去,滋出血来,滑滑的表皮很快掉进了胃里。 弟弟总是盯着别的孩子吃西瓜糖,流口水。朱艳便带他去村口的小卖部。结果遇到了一个女人贩子。 女人贩子看了眼她后,只抱走了弟弟。 「你要带我弟弟去哪里?」朱艳一路跟,一路问。 她走到腿酸,来到了一栋废弃的别墅内,好多哭累了的孩子。没人管朱艳。 一周内,有无数人来买孩子,弟弟很快就被一对教授夫妻买走了。朱艳又一路跟在后头。 夫妻两个无数次想把她赶走,可这个丑陋女孩就是甩不掉。 「把弟弟还给我。」 教授看周围没人,就打她头。朱艳疼得牙齿打颤。 还跟着。 教授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打人是他觉得这辈子做过的最过分的事了。老婆哭了,她本就不同意,但都怪自己生不出。 女孩儿的眼神叫他发毛,就像一块腐烂的肉块。 没有一点生机。 他脑门冷汗直流。 走到警局前,他实在受不了了,把两岁的弟弟『丢』给朱艳。走了几步路后,拾起路边一块石头,狠狠地砸在朱艳的脸上。 两下,不,三下。 血是烫的,铺满了整个眼珠。 不疼,痛,奶奶的蚊拍更疼些。 朱艳抱着弟弟,坐警察的车回家,桌上是寻人启事,只有弟弟的照片。 奶奶好像老了十岁,接过弟弟后,又是哭又是亲又是笑,皱纹打颤。 朱颜伸手,也想让奶奶抱下。 奶奶看了眼朱艳,让她去把脸洗干净,说带她去吃顿好的。 小朱艳笑了。 奶奶带着朱艳换了好几辆车,到了一家饺子店。那是朱艳吃过的最好吃的一顿饺子了,奶奶轻摸了摸她的头,说我去给钱,你慢慢吃。 朱老太回到家,对夫妻两个说,小娃娃找到了,女娃没回来。 儿子『哦』了一声,用胡渣磨弟弟的脸,妈妈流泪了。 朱老太安慰媳妇,别哭了,至少回来了一个。
桌上的菜越来越少,朱艳放慢了速度,一口吞两粒米饭,夹一片菜叶。她害怕自己吃完了饭菜,店家就不让她坐这儿了。 不坐这儿,奶奶会找不到自己的。 深夜。店家想说,我们要打烊了,说不出口,他叹了口气,塞了点钱给女孩,说去医院看看吧。 朱艳挺着大肚子,打着饱嗝说,给你钱,能不能再下碗面。 店家看着一桌子的菜,竟一下子说不出话来,那可是几个成年人的量了。 下雨了,女人贩子看到门口来了那个女孩,更丑了,脸上的疤还有血, 没人知道她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女孩只是淡淡问了一句。 「留下来,能吃饱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