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容景又来了。 他模样一夜间憔悴不少,眉眼间皆是倦意。 我抬眼看他,「还真是贵人多忘……」 话音未落,容景看着我,沉沉一声跪在地上。 我怔愣一秒,撑起身来,五味杂陈,说不出什么滋味。 恍惚间,思绪翻转,忆起当年的我似乎也是如这般下跪的。 容景出声,嗓音低哑,「烦请高抬贵手。」 「高抬贵手。」我呢喃着这几字,就要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瞧。」我抬手捏起窗沿上的花枝,「这花,好像枯了。」 容景抬头,面带疑惑,不知何意。 鬼界的花,开不到第二日。 「枯了,便会影响心情啊。」 「容公子,烦请明日再来吧。」 容景猛然起身,面色阴沉下来,「你在耍我。」 「是呀。」我笑吟吟看他,「我为刀俎,你为鱼肉。」 我抬脚碾着枯萎的花瓣,细细听着脚底碎裂声响。 「容公子,软肋被人捏住,就要有觉悟,不是吗?」 容景怔了怔,忽地低头笑了,笑得摄人,「你说得很对。」 临走前,他开口,「容桃,你变了很多。」 我抬手拍下衣裙沾上的花碎,纠正道,「鬼桃。」 容景身影像是顿了一顿,却是没停步,抬脚离去了。 他走后,桌上的引魂灯剧烈颤动起来,跌落在地。 我按耐住灯内暴动。 骨姬在引魂灯受尽撕咬都未出这样大的动静。 我摸着灯柄,感叹道,「骨姬,你在容景心里还是有些分量的。」 起码容景这样正派身份的人,甘愿为我下跪了。 灯身摆动更剧烈了。 十二年前被取骨后,我化为厉鬼。 跟了冥王,改了姓,随他一同姓鬼。 他名鬼戚,我为鬼桃。 我在他手里做事,自然什么都听他的。 容景走后,鬼戚传来了消息。 我到殿内时,他已经在等着了。 他站在桌后,低头看着什么。 对于这位主子,我了解的并不多,甚至前些年见面的次数都很少。 他感觉到声响,转身看了我一眼,淡淡道,「容景来过了。」 「是。」我靠在门沿点了点头,摸不清他这话里的意思。 若没他的准许,容景连踏进他地盘的机会都没有。 他随手翻开本册子,「你想如何。」 「还没想好。」 「杀了容景?」 他歪头看过来,唇角带着笑意,眸光冷若寒星。 「主子莫要拿我玩笑。」 容景并非普通人,骨姬说得没错,我暂且动不了他。 但只要她在我手里,我便有的是法子,折辱这位公子,直到我痛快为止。 鬼戚没再说话,认真一页页翻阅那册子。 我歪头看他的侧影,挺拔俊美。 与容景不同,他周身散发着凌冽气息,平日里小鬼遇到他,都是要抖一抖。 邪意肆虐,但偏偏眉眼清冷,相融合生出股奇异之感。 他翻完册子丢到一旁,才转眼问我,「你跟我多久了。」 「十二年。」 「都这么久了。」鬼戚似感叹,他缓缓踱步来,也靠在门沿朝外看,「十二年还 没放下吗。」 我点了点头,「难忘啊。」 鬼戚神色略微怪异,似是轻嗤一声,转而问道,「骨姬呢。」 「主子要她?」 鬼戚不置可否,反将球抛了回来,「若要,你给是不给。」 他神色淡然,不似玩笑,我心中微微一沉。 他们之间果真相识。 我笑看他,「主子,我姿色倒也不比她差。」 鬼戚盯我不语。 我敛了笑意,「主子想做什么。」 「若要你交出鬼姬,你可愿。」 「当然不愿。」我微微抓紧灯柄,面上不动声色轻笑道,「主子,你知我当初为 何要留在这里。」 「就是为了此刻啊。」 鬼戚淡淡收回目光,没再多说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