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你的人生有多短暂, 我都要让你感受到温暖。 —— 看着无法进食也无法排尿的小忽,我的心像被针扎一样难受。 小忽清醒的时候,连讲几句话都很痛苦,只能一针接着一针地打吗啡。吗啡针扎进他的臂膀时,他的脸全都皱到了一起,他的记忆好像在慢慢消失一样。 我轻轻地安抚着他,向他解释,他出现的幻听可能都是什么。他一会儿问我是不是谁来了,一会儿又问我有没有给大家倒水,一会儿又要我去多借几个椅子给大家坐…… 多好的一个人啊!疼成这样,心里挂念的还是不能怠慢了大家。 就在一周前的某天午后,那时的小忽还是很清醒的,他把我的爸妈叫进病房里单独跟他们说了很久的话。 我站在门外,透过玻璃看到妈妈坐在床尾摸着小忽的脚,眼里都是泪。我看不见爸爸的脸,只觉得他的背怎么那么沉、那么弯。 回到家以后,爸爸坐在椅子上毫无预兆地哭了起来。我五十多岁的父亲哭得像个孩子,他哭着说:“为什么是他啊?这孩子这么年轻这么好,为什么是他?我们舍不得他啊……” 我很难受,可是如果我也哭起来,爸爸一定会更心疼、更难受,所以我忍住没哭。我安慰爸爸:“很久前小忽就想跟你们说了,可是他觉得自己嘴巴笨不会表达,后来他意识到如果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他很爱你们,他很想跟你们说声对不起,他舍不得你们,可他更希望你们能好好地生活。别再为他难过了。” 黄医生安排我们去了走道尽头的大房间,我记得以前总是问她能不能换到那个空着的单人房,她都只说了声“不行的”,然后就不再多说。 今天我终于知道,这个房间和安排心理医生见小忽一样,都是所谓的“临终关怀”。 我推着小忽的病床慢慢往前走,我告诉他:“小忽啊,我们可以住包间啦,阳光很好哟,我再也不用挤在墙边睡觉啦!我可以和你独享一整个房间呢!” 他呆呆地睁着眼睛看着我,嘴角好像在笑,但是已经不是我熟悉的那种笑容了。我努力克制眼泪不掉在他的脸上,强忍着泪意,笑着继续跟他讲话。 那一天,是2019年3月1日。 吗啡让小忽总是昏昏欲睡,在他无法进食的这几天里,我每喝一口水、每吃一口饭,心里都好像被针扎一样地疼。 回想起我们曾经一起吃饭时,他品尝美食的幸福模样,如今他却只能靠自己的意志力强撑着,连营养液都没法输。我没办法帮他减轻一丝疼痛,我能做的只是寸步不离地陪伴,以及努力克制自己,不让他看到我哭。 人在最脆弱的时候,要的不过就是爱人在身边的陪伴。 但我们都知道,他是在努力地撑着,他想撑到3月3日,陪我过完最后的生日和我们的五周年结婚纪念日。或许这最后一个心愿完成后,他就会走了…… 这样的苦和痛,旁人怎么能理解?在别人眼里这么平凡普通的一个日子,对他而言,却是想用尽生命去努力陪我度过的啊。 我把小忽的手放在我的胸口,让他感受着我的心跳,我的气息。我想让他不要害怕,即使感受不到自己的温度和心跳了,起码可以记住我的这份温暖。 死亡只能把我们的肉体分开,但爱会让我们永远活在对方的心里。 我看着手指上闪闪发亮的戒指,眼泪无法控制地流了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