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城 已是深秋,天空下着细雨,冷风打在身上刺骨异常。 林依顶着一头杀马特红发,蹲在雨里。 她手里正攥着一张皱巴巴的医院检查单,上面写着:特发性肺动脉高压。 她面无表情的看了许久,才将其丢进不远处的垃圾桶。 这时。 不远处,一家高档律师事务所门口陆续走出西装革履的人,林依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耀眼的许 暮州。 她立刻往嘴里丢了颗糖,才冒雨跑过去。 许暮州一出来,就看到林依穿着条破洞喇叭裤,一头红发朝着自己而来。 同行的律师忍不住打趣:“许大律师,你的小跟班又来了。” 听了这话,许暮州立刻黑了脸。 林依一身湿漉漉的站到他面前,带着鼻音的声音有些兴奋:“小叔,我辞职了,以后我可以每天接你下班。” 说着她又将一直护在怀里的礼盒递过去:“这里面是你最喜欢吃的青蟹,我特地骑车去城南买的。” 城南到这里骑车最少也要一个多小时,这青蟹还不便宜,几乎用光了林依半个月工资。 许暮州怒却看也没看一眼,冷淡道:“不必。” 话毕,他扭头就走了。 林依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却不在意,追上前。 许暮州刚发动车,林依就拉开了车门坐进了副驾驶。 她快速将安全带系上,无赖道:“小叔,我在楼下等了你四个小时,你可不能这么绝情啊。” “谁让你等了?” 许暮州一句话堵的林依不知道怎么反驳。 她傻傻一笑:“小叔,你不愧是律师,我说不过你。” 许暮州剑眉微皱,本想赶她下车,但见她浑身湿透,不悦的将暖气打开。 林依将这一幕看在眼底,身上的寒冷仿佛都被驱散了。 她知道小叔是个好人,就是嘴硬心软。 车辆缓缓驶离,林依看着许暮州的侧脸,想起那张诊疗单,几次想告诉他自己的病。 可最终还是将话咽了回去,小叔又不是医生,告诉他,他也不能延长自己的命,何必让人担心…… 以前,林依总是有说不完的话。 可这一路,她却从未有过的安静。 许暮州开着车,他从后视镜看向林依,就见她的脸很是苍白。 收回视线,他将车停在了顾家门口,声音淡漠:“下车,以后不要再去事务所外等我。” 林依听到此话,却固执得坐在车上,不肯离开:“为什么?” 许暮州对上她那张与年纪不符的打扮,没了耐心。 长腿迈下车,几步走到副驾驶旁,一把拉开车门,下一秒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其直接拖出车。 林依还想钻进去,可紧接着许暮州一句话让她僵在了原地。 “我丢不起这个人!” 林依怔在原地,待回神,许暮州的车子已经驶出了她的视线。 她缓缓低头,看着自己一身破旧的衣服,脸上的笑再也维持不住。 站在雨里,不知过了多久,她才踏进了被称之为“家”的房子。 刚进门,林依就生生挨了继母陈慧一巴掌。 “不去接小依就算了,还到现在才回来!” 林依没有吭声,长长的刘海遮住了她的双眼,让人看不到她此刻所想。 陈慧依旧不依不饶,一把将她推倒在地。 林依正要爬起来,一张红色的请柬直接从她脸上划过。 请柬一角将林依的脸划了一道口子,但她觉得这疼痛远不及那方方正正的红纸刺的疼。 “许暮州昨天送来的,他很快就要结婚了。” 漆黑的房间里,林依孤独的蜷缩在角落,看着手中许暮州的结婚请柬,眼尾发红。 在她心底许暮州是一束光! 曾照亮了她整个青春岁月。 如今这束光好像要没了…… 她想起十五年前,第一次见许暮州的时候。 那时,许暮州还才十六岁,高高的个子,穿着白衬衫很是斯文。 许暮州是舅舅远方亲戚的朋友,别人叫他小叔,林依也跟着叫小叔。 当时他看着林依一个人被打,在角落罚站,伸手给她擦着眼泪,还递给了她一颗糖果。 然后说:“小姑娘,吃了糖,就不痛了。” 这句话,林依一直记在心底。 可现在不管她往嘴里喂多少颗糖,心底还是疼。 林依的视线逐渐模糊起来,她伏在满是淤青的双臂间,眼泪忍不住滑落。 夜深。 她望着窗外漆黑的天空,悄声离开家,踉跄着一步步走到许暮州家门前。 敲门声吵醒了睡梦中的许暮州。 他不耐烦地开门,就见林依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狼狈的站在门外,眉头下意识皱起。 “你这么大人了还找别人打架?!”他声音冷沉,眼底的厌恶不言而喻。 林依却不在乎,朝他靠近几分:“小叔,你要结婚了吗?” 许暮州闻言神情微变,不明白她为什么大半夜跑来问这种问题。 他的无言让林依的安全感开始消散,她哑声又问:“那我以后还可以接你下班吗?” 许暮州被她问的心烦,就要关门:“出去。” 林依却猛然扑进他怀中,死死的抱住他:“小叔,我不会再惹事,也不会再让你生气,你不要结婚好不好?或者……或者迟点儿结婚?!” 她说着话,近乎祈求。 许暮州皱眉,一把将林依扯开,丢了出去:“我这儿不是你胡闹的地方!” “嘭”的一声,林依被隔绝在外。 随着那决绝关门声,林依缓缓蹲在地上,隐忍了许久,胸口的疼痛迫使她张着嘴大口呼吸着,眼前的晕眩感差点让她栽倒在地。 她颤抖抱住自己,想要痛觉减轻。 可这时,一辆跑车飞驰而过,路上的积水泼了她一身。 跑车上住在附近的几个纨绔子弟看见她,掉头过来,哄笑着。 “红发妹子又来许大律师这儿当保姆了?” “高中都没毕业,人家许律师能看上你?算了吧!你就算把心掏出来给他,他都嫌臭!” 林依眼眸一震,似是被人戳中了心中伤口,捡起路旁的石头朝着那辆跑车砸过去。 一时间,车喇叭震响连天。 房内许暮州听到声音,再次下楼,将门打开,就看到林依竟然与几个纨绔子弟扭打在了一起! “林依!你到底还要闹多久!?”他沉声道。 林依听到许暮州的声音一下子止住了手。 而那几个纨绔子弟看到许暮州,火速跳上车驰骋而去,只留下一身泥水和伤痕的林依。 林依无措的看着许暮州,压制住胸口的疼痛,解释:“他们说我高中毕业配不上你,还说…” 话未说完,许暮州冷言将她打断:“你确实配不上我!” 林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许暮州家的。 她拖着一身泥水,不知该去何处,脑海中都是许暮州那句话:“你确实配不上我。” 她望着微微亮的天空好一会儿,才抬起僵硬的腿踉跄着去到一破旧小区里。 走至一间大门敞开的石棉瓦屋外,一略微佝偻的身影正在站在屋里擦着桌子。 林依眸光流动,缓缓走进去轻唤一声:“奶奶。” 顾奶奶抬起头,见是林依,浑浊的目光中满是惊喜。 但看到她一身泥水,忙拿过一旁的毛巾替她擦着,心疼问:“依依,你这是怎么了?” 林依握住她枯树皮般的手,不愿透露一丝委屈:“来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 “快坐。”顾奶奶拉着她坐了下来,爱怜的抚着她略微苍白的脸,“怎么瘦了这么多?” 林依没有回答,望着墙上奶奶和爷爷的合照出了神,喃喃问:“奶奶,是不是喜欢一个人必须要有配得上对方的学历?” |